第1章 重生 柴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道很明显的淤痕。 一根断裂的枝桠搭着根麻绳落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上,沾了不少尘土。可以看得出来,这便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上吊的地方了。如果不是她选的这是根枯树,就连这个瘦弱的身子都撑不住,估计也轮不到她活过来了。 是呀,柴溪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机会在千年之后,再一次睁开眼睛。 柴溪乃是风水师,只不过她的师门因为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为了还清人情债,不得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前去截断一个盛年王朝的龙脉,断去王气,令整个王朝二世而亡,只不过她与师父和师兄,也被龙脉反噬,接连去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其实能够避开出生之时的水劫,活到十几岁,她已然是极为满足的了。却没有想到,都说祸害遗千年,虽然她自认自己绝对算不上一个祸害,却真的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沧海桑田,她能够醒过来,也不知道师父以及……师兄,他们都怎么样了? 这局身体的主人恰好也唤作柴溪,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早有前缘注定。只不过这位姑娘,相比她,身世可还要凄惨。柴溪本是个弃婴,乃是她的师兄捡回去的,虽然命中有着水劫,乃是早夭之相,但是好在直到死前,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师兄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但是这位姑娘,命可比她还要苦多了,令柴溪不禁也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这位身子的主人出生在一个十分贫穷落后的山村,母亲乃是一个被拐卖到深山之中的女子,据说还是读过很多书的“大学生”,至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柴溪从记忆中也没有能翻出来,只能大概知道是读了很多书的意思,就姑且先将它放在一边。 刚来的时候,她的母亲被看管的十分严,而且这里又是偏远之地,少有人知道的地方,虽然她的母亲找到了几次机会逃离,但是都被抓了回来,挨了不少虐待。直到柴溪出生,那些人觉得她有了孩子,估计会认命了,而且她似乎也渐渐表现出了麻木之色,看守她的人才稍稍松了一点。 她的母亲再次尝试逃跑,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带着她一起跑,最后又被抓了回来。 这一次,经过一番非人的折磨之后,她疯了。 疯子是不会跑的,因此她再也没有跑了。 柴溪是个不带把的丫头,并不受重视,稍微能够记事干活之后,便被呼来喝去,唯有空闲的时候,才可以被允许跟她的母亲呆在一起。这个女人虽然疯了,但她偶尔也似乎会清醒一下,她也教了柴溪一些东西,最重要的,便是不要认命,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名字,还是她的母亲跟她取的,不重视不在乎她的那个生理上的父亲,喊得只有喂,死丫头等等,根本没跟她取个名字。 然后她的母亲死了,似乎是有一天发疯了,一头栽到河里面淹死了。开始那些人还以为她又跑了,还说她没有吃够教训,这次抓回来,再也不跟她客气了,一定要重重的打。可是等他们在河里面发现已经泡的发白的尸体之后,这些话才消失了,只剩下一句真是晦气。 对她的父亲来说,花了钱买了个有文化的大学生老婆,最后只给他生了个女儿,然后就死了,可不是没用又晦气吗?可是人都死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挖个坑把尸体就地埋了,甚至连墓上的木牌都没有。 她后来去看过,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坟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个时候,柴溪十岁。 经过了十多年的折磨,她的母亲终于解脱了。 如今她十五岁。 过了五年之后,她被父亲卖给了邻村一个叫做王瘸子的家伙。王瘸子具体叫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只因为他瘸了一条腿,又姓王,就都喊他王瘸子。王瘸子和柴溪所在的村子一个在山南,一个在山北,正好隔着一座山。 两边村子都差不多的穷,只不过因为王瘸子据说之前出去闯荡过,因为事故才断了一条腿,得了点赔偿,回来村子里面,倒是个难得的“富户”。只是后来他好吃懒做,坐吃山空,脾气越来越古怪,最终只能全靠他年迈的母亲做点活养活他,快四十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混上。 她的母亲也是个刁钻妇人,唯独拿着她王家这一根独苗没办法,琢磨了一下,便打上了柴溪的主意。这种穷地方,没人愿意呆着,更别说外面的姑娘会不会嫁进来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倒是柴溪这么一个爹不疼,娘已经死了的丫头可以打打主意。 王大娘便特意起了个大早翻山过来这边村子,为柴溪的父亲提了这件事情。虽然在外面十五岁还算没成年呢,但是他们这种鬼地方,自然是管不了这些的,就算柴溪瘦得跟一个豆芽菜似的,好歹也是个女的。 柴溪的父亲目前还没有生出儿子,他不想绝后,便卖了女儿打算凑点钱再买个媳妇儿。 两人一拍即合,柴溪就直接被王大娘抓着要到隔壁村子去当人媳妇儿了。 柴溪之前也见过王瘸子,哪怕想到对方,都觉得受不了。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她的母亲的眼神,那种恶意简直可以说毫不掩饰。她又想起了母亲之前强调过无数次的话,让她不能认命,一定要走出去。柴溪没有认命,但是她也没有本事走出去,她只能选择死亡。 她花了大力气挣脱了王大娘,跑到了这里,找到了一根绳子,选择了上吊自杀。 也正是因为她的自杀,才会让“柴溪”在这具身体之中清醒过来。 而她醒过来的原因,柴溪本来也是很奇怪的,可是当她看到这里的风水形势之后,有些记忆自然便复苏了。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个地方,她在千年之前曾经来过,而且是和师兄一起来过。 只不过过了千年,物转星移,有些东西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再加上她之前心绪有些不平静,一时之间,并没有看出来。此时有心之下,再仔细看去,这些痕迹自然便逃不出她的法眼了,毕竟虽然过去了千年,但是对她来说,实际上不过几个月罢了。 作为一个风水师,柴溪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喜欢先看一看此地的风水。 风水有云:“气乘风而散,界水而止。” 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才能算做是好风水。 不过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因此要看风水,尤其是自然地风水,正应当先看水,再看山。 水有真水,以及虚水之称,真水自然便是山川湖泊河流,等等一切水的延伸,而虚水则是其他并没有实质,但是又得水型的东西。前者一般用在自然山川之中,而后者则延伸出了独特的以城市风水为主的体系。 如今自然当用前者。 这片区域的地形并不算奇特,大自然造化无穷,本来就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地方。乃是一座山峰,然后绕着这座山有一条河流,分支成为了两条溪流,一条向着左边的村子,另一条则向着右边的村子。古代人们之所以会聚居一地,有一个必要条件便是有水,这两个村子也是因此得来。 判断水的方法很多,简单一点的,直接去尝,如果甘甜可口,回味无穷,自然是好水。若是恶浊逼人,自然便是恶水,这是这基础的方法。高级一点的则需要梳理此水的来龙去脉,观察水势等等,方可判断。要是好水,自然应当是曲折回环,顾盼有情,因此称为有情水。 除了寻水,还要寻找山,因此古代风水师判断一地风水吉凶,总是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一步步翻山越岭,寻根溯源,最后才能得出结论。不过柴溪久居此地,对这些十分熟悉,倒是不必费这个事儿了。 根据记忆,柴溪便可知道此水的源头。 这水乃是来自安宁河,安宁河这是雅砻江最大的支流,属于川蜀三大风水体系之一,只不过这种小地方只能说是支脉中的支脉,寻根论祖自然算是不凡,可是若是轮到细节上面,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如今正是汛期,受到河水影响,溪水也是奔腾不息,一路直直流去,一路上也不过只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周边草木倒是显得茂盛,不过因为水势不好,不过看着不错,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论如何,根本算不上是有情水。 水不成,自然需得看山,风水之道广袤无穷,并非水不好便绝不可能成事,大自然造化奇妙,自当与万物一线生机。 《葬经》中又有言道:“占山之法,势为难,形次之,方又次之。” 不过这里虽然有山,山却并不高大,因此要看山势,需要知道此地并非主干大势,而是小枝龙。不过山脉曲折起伏,才算得上是龙脉,可惜此地山脉虽然不算平缓,但是俨然也到不了龙脉的程度。 而且还有一个重点,山峰主峰直直向上,有一个尖刺,可见得忽略一些小节之后,它在这一片的大势乃火形,火形不易养气,而且此地东方乃是人居住区域,属木,木生火,木助长火势力,只会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再加上此地溪流乃是无情水,即使流过,也没有带来多少水气,无法缓和此地的火形气场,因此居住在这里附近,受到风水地势影响,此地之人往往脾气暴躁尖锐,很难自控,而且易动怒,此乃常事。 山不是好山,水不是好水,此地无论如何,都当不得一句风水宝地。 这些结论在千年之前,柴溪便已经做出过了,因此此时下结论也很快。 当时,她的师兄听到这话,只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溪这么觉得吗?” 柴溪当年对此没有在意,可是如今看来,只觉得师兄果然大才,她远远不及也。 这里的风水,确实有古怪,而且是极大地古怪。 第2章 凤凰 正当此时,忽然听得几声带着谩骂的吆喝声,正是王大娘寻来了。 什么死丫头,臭丫头,跟你那个不安分的娘一样的脏话不要钱的甩了过来,也不知道她骂了多久了,竟然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嘴巴根本都没停过。原来的柴溪早就习惯的打骂,对此浑然不在意,如今换了个人,自然更是如此。 听声音,只有王大娘一人,便更让柴溪略松一口气。 柴溪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自幼就受到虐待,吃的极少,倒是当牛做马,活干的很多,因此跟豆芽菜没多少区别,素来没什么力气,而且可以说的伤是逆来顺受了,王大娘因此也没想到她竟然敢逃跑,一时让她逃了,竟然十分自信她走不远,并未闹开,就这么来找人了。 她那个父亲倒是知道了这茬,但是他钱已经到手,柴溪这个赔钱货丫头是去了王瘸子那里,还是跑了甚至死了,都跟他毫无关系,甚至还省了一口饭钱,自然乐得不行。他这种人并不会计算柴溪做了多少,只觉得她做的再多也是应该的,就是在吃白饭。 如此一来,他自然没那闲工夫陪着王大娘玩什么找人游戏,只随手打发了人就不管了。 无论如何,应付一个人,总是比应付两个乃至多个简单点。 柴溪心念一转,便有了对付王大娘的打算。 算算年纪,那个王瘸子快四十了,而王大娘作为他的母亲,虽然不清楚具体年纪,也是五六十的样子了,就算看起来精神抖擞的,骂街中气十足,甚至不逊于那些四十来岁的妇女,但是年纪大了总是有劣势。 若是之前的她,各种法器、配饰均在,便是虎落平阳,收拾这些家伙,也不过只是略动动手的事情,而且她的师兄待她极好,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柴溪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自然也不曾有亲自动手收拾人的机会。 如今这个少女身子骨极弱,瘦骨嶙峋的,从来没吃饱过,便是王大娘这种快要六十的老太婆都打不过,更别说一个壮年男子了。风水师固然手段神奇,可是如果她再醒的晚一点,已经落到了王瘸子他们手里,虽然之后她肯定可以脱身,却是免不了要受一番折辱的。 柴溪比较庆幸的就是因为之前的少女死志已绝,对于身体没有丝毫不舍,反倒是见她无处可依,自发让出来便走了,甚至还留下了一股解脱放松之情,因此她醒的比较早,还恢复了些力气,能够执行之后的计划。 不过柴溪并不知道,除了原主对于人世毫不留恋之外,王大娘找错地方,也是给了她喘息之机会。王大娘本以为柴溪是去找她那个“不要脸”的母亲了,这穷山恶水,凭借一个柴溪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走出去,她根本没有外出过,因此开始先去了坟头看看,耽搁了时间才找来这边。 柴溪不打算跟王大娘硬拼,作为一个风水大师,只要过了这坎,让她有了准备,收拾这些人有的是办法。回去是一定得回去的,而且是算总账,不过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被强行带回去。既然接受了这具少女的身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自然会一一清算,没有谁能够逃得掉。 而她躲开王大娘的气机,就是落在此地的风水之上了。 如果不是之前梳理了风水,她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柴溪捡起来地上的绳子。这绳子还是挺结实的,只是因为她上吊的乃是一颗枯树,耐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哪怕柴溪这具身体自幼就受到虐待,因此跟豆芽菜没多少区别,没有二两肉也是一样,倒是跟绳子没有什么关系。 王大娘的骂声已经近了,柴溪吊着绳子,选了一个凸起的岩石尖角绑好,再捡起一根结实点的枯枝,连着绳子打了一个结,确定只要她在底下一抽,便可以不留痕迹的将绳子抽回去,这下顺着绳子向下面爬了过去。 由于风水师为了勘察勘察龙脉,寻龙点穴,往往需得花费巨量的时间,翻阅崇山峻岭,因此柴溪前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林之中度过的,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这具身体也只是营养不良,看着瘦弱,手脚虽然不算利落,一时半会也撑得住。 柴溪所在的位置乃是小山的顶部,面前便是一片崖壁,之下则是安宁河滚滚河水。原先这位少女本来的打算是投水而死,只是她母亲的死亡,尤其是尸体给了她很大的心理阴影,哪怕之前会水,从此之后也对水生出了巨大的恐惧,因此才会改为上吊。 说起来,这位少女与她也是有些相似,不仅仅名字,倒是际遇也颇有相类。 柴溪也对水没什么好感,不过原因却不一样。她命中本来该有一水劫,早该幼年夭折,却是师兄易名替她接下来这一番因果,这一番事情说起来简单,当时却是废了极大地功夫。但是风水师又是一个对水极为重视的职业,因此为了克服这个难关,特意配了一枚玉锁,借此锁气。 看着脚下奔腾的流水,柴溪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这才想起已经过了千年了。 缓缓地顺着绳子下滑,果然如她所料,柴溪面前出现了一个裂口。 裂口呈微微向上之状,斜斜对着天上,无论从上还是在下,想要看到它都十分困难,显得极为隐秘,只有正对着它的高度,才能够发现,可是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又哪里能够找到凑巧满足这样条件的地方呢?因此哪怕是当地人,都没人知道这一个神奇的地方。 柴溪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先是落到了豁口中,她身形娇小,虽然豁口不大,但是站下绰绰有余,再微微一抽,收回绳子,这一片地方的布置便完成了。只是那一根被她用来解活扣的树枝,便没有办法处理了,这也是唯一的缺漏。 待柴溪做好这一切,刚匀净了一下喘息,王大娘便找了上来。 不过王大娘显然没有当名侦探的天赋,一扫见柴溪不见,便骂骂咧咧的走去别的地方找了。 如此一来,柴溪算是暂时过了这一劫。 柴溪也是想起此地的风水形势,才做出判断的,这个豁口除了她之外,想来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个时候暂时已经安全了。 原来,此地虽然是穷山恶水,偏偏有一个极为美丽的名字,唤做凤凰口。 这个村子名字乃是古称,古时候取名极为讲究,既然取了这个名字,必然事出有因。 原来,柴溪在这片地方以内观外,虽然以她的本事,也会受到一些外因的影响,觉得此地不过穷山恶水,不值一提。不过若是细看,尤其是结合千年之前她所看到的景象,那么则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里不但不是穷山恶水,反倒是天下难寻的好风水,凤凰乃神物,古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她能够再次醒来,倒也沾了这片风水宝地的光。此地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大自然造化神奇,神物自晦罢了。 这里的风水,需得从大势上去看。 若是以安宁河为水势,而整个附近一大片连绵起伏的低矮山脉为山势,这些山脉寻根论祖,应该算是大雪山荫庇,由此可见,此地的确有龙脉结穴。只是小山矮小,更是有部分隐于地下,水中,并未显露,因此这其实应该是一条尚未完全成型的龙脉。 如果再过上几百甚至千年,想来又是一个王侯之地。虽然并没有完全成型,已然可见不俗气魄。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风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天道,亦或人道,都可能让风水有所改变。 只不过变好变坏,这就不一定了。 以人之力,修路造桥,移山填海,自然是改变风水的壮举,如那三峡大坝,拦关蓄水锁气,一旦成就,天下风水大势顿改。这个改变,那就是因地制宜,有好有坏的了,只不过相对来说,大部分都是变好,因此此事有利于风水。 千年之前,柴溪来此的时候,此地龙脉隐匿的更深,只稍稍流露出蛛丝马迹,而如今大势已成,只缺一飞冲天之力,因此在她眼中,自然无所遁形。可是她得到这千年之后的提示才想通其中关节,但那时候她的师兄却早已经看透了。 这点关键一点出,那么其他都是细枝末节,顺着推算,自然也就清楚了。 这一片地方联合山势,若是以风水唤形,当得一句凤凰。而整个地势,便是一只凤凰,正低头打算向着安宁河饮水,而后展翅高飞。柴溪所在的裂口,自然便是凤凰需要喝水的凤凰口了,若她所料没错,此地必有风水结穴。 更妙的是,此地两座村庄的位置,一南一北,正巧在凤凰双翅的中心点上。看似乃是以人气镇压凤凰腾飞,实际上乃是保护龙脉,雏凤若是腾飞,说不定飞到一半就得掉下来,可是若是成年的凤凰,自然不会惧怕这区区钳制,自可一飞冲天。 而且如果让这片风水自然形成,区区千年时光,虽然对人来说,恐怕已经过了二十代,但是对于自然来说,只是短短一瞬,因此这两座村庄,除了镇压之外,也有催化风水之意,凤凰属火,而此地又是火形,人居住在此地,自然旺火,对龙脉的形成也有促进作用。 凤凰主生,主贵,若是有先人葬在此地,尤其是女子,因为自古以来,龙在上为天子之尊,而凤居于中宫,则可母仪天下,乃是极为珍贵的宝地。若是葬先人于此地,女性后辈自可得蒙荫庇,官运亨通。因此此时已经到了现代,再无母仪天下之事了,自然会加诸于官运之上。 只不过,柴溪联想到自己醒来的经过,又想了想之前原主上吊的位置,心中暗道:“若是我所料没错,这片地方,应该是已经被我用掉了。那个少女上吊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巧应该便是龙脉真穴凝结之处正上方。那一株枯死的树,正是此地风水树。”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结合,方为天道。此地火气太盛,阳气过重,阴气未免不足,风水树虽然也可引来阴气,却是杯水车薪,不足以抵消,因此时日渐久,便会渐渐枯死过去。不过由于龙穴真气凝结,这风水树决不至于死去,会一直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正是因为那少女冥冥之中在此地上吊,打破了长期以来,阳气过剩的平衡,柴溪才能醒过来。 这一手布置,柴溪知道除了她的师父和师兄,没有谁会这么对她了,虽然她已经猜到前因后果,但是还打算去看上一看。猜测没有看到真相之前,永远是猜测,只有看到了真相,才会变为现实。 第3章 宝石 柴溪恢复力气了,便打算向里走。 此地乃是天然形成,尽显大自然之造化神奇,因此自然无路,只有一条不宽的裂缝,便是柴溪的模样,都得仔细侧身走才行。而且由于缝隙不大,天光虽然飘了进去,实际上却有限,以柴溪的目力,往里面基本上看不清楚。 柴溪曾经见识过无数风水格局,有好有坏,也为一些富贵人家定过坟茔葬处,自然也知道,天下从无相同的风水形制,同样风水地也有吉凶之分。如果贸然闯入,以她现在连一件护身法器都没有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栽。 但是这里乃是吉穴,一般这种地方,保护自己的方法都是神物自晦,充其量鬼打墙,不像凶穴内蕴煞气,主动伤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无论如何,难得看到这么一种奇异的风水格局,若是不瞧一眼,她怕是不可能安心的了。作为一个风水师,柴溪确实是真心的热爱着这一份职业。 柴溪将自己带下来那根绳子绑在洞口,简易的做了一个小机关,如果有什么变故,以绳子借力,她便不用转身,便可以倒退出来。这里缝隙太过狭窄,倒转身往回走的时间,说不定就要发生什么怪事儿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龙脉结穴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做好准备之后,柴溪便向内钻了进去。 这条缝隙很窄,因此她只能半侧着身慢慢走,还要避免自己被尖锐的凸起划伤,因此走的并不快,不过由于这座山本来的格局限制,这里面的空间便是别有洞天,也不可能有多大,风水再怎么奇异,也是依据自然来的,绝无无中生有之事。 走着走着,柴溪便感觉到了一阵闷热感。 虽然外面十分凉快,但此地乃是凤凰地。凤凰乃是百鸟之尊,因此也做皇后象征,故有百鸟朝凤之说。按风水学五行之论来看,凤凰之色为红,为赤,因此五行属火,是南方七宿朱雀之象,此地阳火之气极盛,倒是不出乎柴溪所料。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不被闷死就行。 柴溪一只手撑住墙壁,一只手扶住一边,擦了擦汗,突然手心中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触感。岩石的触感是微微发烫,而且粗糙的,但是此时手中给她的感觉,光滑匀净,甚至带着淡淡的凉意。 微微一愣,柴溪向着右手碰到的那个地方看去。虽然能见度很低,但是她连续几次眨眼,稍稍适应黑暗之后,还能隐隐可以看到身侧的山壁上,似乎嵌着一块宝石。只是因为光线太暗,她也分不清这宝石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柴溪对此倒不奇怪,凤凰地与真龙天子之地乃是同一档次的风水宝地,她曾经与师父、师兄断龙脉之时,便亲身经历了一番真龙宝地的强大,虽然一般吉穴不会害人,可是当时他们师徒三人,存的是毁掉龙脉之心,因此龙脉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反击极为厉害。 由此可见,凤凰地出现一些神异之事,乃是一个宝石伴生矿,也极为正常。 只不过因为古代男子为尊,所以对于真龙宝地十分重视,一边千方百计想要葬进去,另一边统治者也实时监控着各地龙脉,一旦发现真龙地,如果自己不用,就命人毁掉。但是凤凰地一般最多只能出一个皇后,因此没那么得人重视罢了。 倒是柴溪的第一桶金,便有着落了。 柴溪对于这个千年之后的世界并不算了解,因为这个身体的原主知道的也不多,仅仅只有她母亲告诉她的一小部分,还是似懂非懂的,不过无论是原主还是柴溪,她们都不打算永远呆在这一片地方,她想要走出去。 既然要走出去,自然就得需要金钱,风水师也是人,自然也需要钱。柴溪那时候还在用银子,不过现在根据记忆她知道,如今已经是所谓的“新世纪”了,用的乃是花花绿绿的由纸做成的“钞票”,不再用银子了。 原主从来没有走出去过这里,这种穷乡僻壤,连个铺子都没有,便是要买些什么,都得翻山越岭走不少时间的路,而这条路柴溪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走的,然后才能到专门的县城里面买,她的父亲倒是去过几次,因此柴溪虽然见过钱,但是她自己是从来没有过哪怕一分一毛的。 柴溪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风水师这种职业,一向讲究因果,恩必报,果必偿,她自然会依从原主的心思,让那些虐待她以及她母亲的人都受到该有的惩罚,然后达成她最后的遗愿,带着她和她的母亲走出去,看一眼这个世界。 在柴溪那个时候,是以玉为尊,而且不少风水法器也是以玉为材料制作,不过宝石虽然比不过玉,还是挺值钱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样,记忆之中没有这方面的相关信息,想来这些美丽的东西,一向不会有人嫌多的吧?只要能够换取一些基本的钱财,那么她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这么一想,柴溪记下了这个位置,做了个小记号,打算以后带着工具以及火把再来。这宝石嵌在石壁之上,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而且这个地方除了她以外,现在也没有知道,是跑不掉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柴溪继续向前,这一次再没有发生意外,顺利走出了这条缝隙。 面前出现的是一片空旷的山腹,里面的岩石是赤红色的,倒是比山缝之间还亮堂些。 这片地方正中,则立着一个坟包,柴溪算了算位置,发现不出她所料,果然就在那一株风水树的正下方。虽然两者之间并无根系相连,但是那一株风水树,正是借助了这块风水宝地的气运,因此才可以呈现出那种半枯不枯,半死不死的神奇状态。 坟墓之上,立着一块碑,出此之外,此地便别无他物了。 柴溪走上前去,看到碑上的内容,顿时一愣。 爱妻柴溪之墓。 第4章 回忆 柴溪本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被哪家狠心的抛弃了,用个盆子装着,便随着小溪顺水而下。当时她的师兄也不过才八岁,正在林中打水拾柴,突然听到了哇哇的婴儿哭声。只有八岁的师兄迈着小短腿,追着溪水跑了老远,最后才把她给捞了起来,抱着盆子摇摇晃晃的回了屋子。 “师父,师父,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徒儿捡柴火,结果柴火没捡到,倒是带了个人回来。这一下子,可把柴溪的师父给吓了一跳。 “徒儿哟,我是让你去拾柴火的,你怎么捡了一个女娃娃回来?” “我在小溪里捡到的,师父,我给她取名叫阿溪,好不好?” “……” 柴溪的师父本来是不打算收留她的,倒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有旁的原因。 风水师乃是大可观天下龙脉走向,王朝更替,小也可安家定宅的职业。当然,这个宅包括的不仅仅是阳宅,活人居住的地方,更多也是包括阴宅。所以风水师又可以说是沟通阴阳两界的桥梁,自有不凡之处。 柴溪师门素来是一脉单传。 而且,本来到了柴溪师父这一辈,传承就应该已经断绝的。 凡是方外之人,修习奇术之后,必然会遭到反噬,命犯五弊三缺。 所谓五弊三缺,五弊便是鳏寡孤独残,无妻无子父母早丧年老无人送终以及残疾,而三缺则是权、钱以及命。而柴溪的师父,正好就应了命中无人送终这一条,此生更是沾不到半点钱与权,只能当个山林客。 柴溪的师父,早知道自己命中注定不会有传人,他平日里素来信命,这次却也觉得老天太过不公。他师门一生兢兢业业,不敢善泄天机,代代顺天而行,为什么要落到传承断绝的下场?他如何有脸面去地下见师门代代列祖列宗? 这一次,柴溪的师父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于是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寻找了一位改命的相师,希望那位相师能够给他改命一次。改命成功后,他一直心惊胆战的,这么些年来,他还是日日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老天爷来算账了。 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才有了一个传人。 这位传人便是柴溪的师兄。 可是今天他的徒弟居然又捡了一个回来。一个都有点受不了了,再来一个他老人家不要活了。柴溪的师父让柴溪的师兄把她送走,可以送到那些善心的农家去,无论如何也是一条性命,但是要他们自己收留她,乃是万万不可能的。 柴溪的师兄不干,他死死的抱着装着柴溪的浴盆,小小的人使劲的瞪自己的师父,说:“这是阿溪,我捡回来的阿溪,我的阿溪。不要送她走,我会照顾阿溪的。”他从来没有那么坚决的喜欢过什么,以至于倔起来柴溪的师父根本拿自己的徒弟没有办法。 他只能答应了这件事情。 柴溪的师兄要给她取名叫阿溪,因为他是在溪水中捡到的她。 柴溪的师父叹了一口气,只能解释道:“这丫头命中有水劫,如果用溪字,助长水势,恐怕压不住。” “那我便改名叫临渊吧,庄子有云,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身后有着阿溪,退无可退,就能为她挡住这一劫。”才八岁的小子对着自己的师父侃侃而谈,顿时让柴溪的师父都为之一愣,对自己这个徒弟无可奈何。 柴溪看到这块碑,蓦然想起当初往事,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这件事情还是她的师父告诉她的,师兄对她很好,从来不提为她做了什么,只默默给她准备好、处理好一切,反倒是师父因为开始柴溪非是命中之人的缘故,对她态度不好,只板着一张脸,也不教她什么。 但是这种不喜欢仅限于尽量避开她,少跟她说话而已,从来不会谩骂甚至打她,因此柴溪从来都不怕她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师父,倒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因为被师兄宠的厉害,天天去撩人,撩完师兄撩师父,调皮捣蛋的很。 时间慢慢过去,柴溪的师父也就看开了,便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弟子,也会跟她提起这些事情。 她与师兄青梅竹马,自幼便感情深厚,而且师兄性子温和,对她可以说无微不至,柴溪关于风水的知识,都是他教导的。随着两人渐渐长大,郎有情,妾有意,本来也是常理之事。只是可惜偏偏因为两人风水师的身份,恐怕结合为天道所弃,因此从未挑明。 风水师这种职业注定命犯五弊三缺,谁也逃不过。 如今看到师兄真的把她当做妻子,而不是单单的师妹,尽管之前对于早有预感,经过极致的心痛之后,柴溪顿时隐隐又有一种心酸与喜悦混合的复杂心情。哪怕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偏偏此刻忍不住了。 成功断去龙脉之后,当时他们师门之中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势。 师父觉得他年事已高,该做的都做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因此布阵为他们师兄妹二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反噬,第一个去世了。而后便是柴溪的师兄,后来师兄先她一步而去,倒是柴溪因为有师父师兄的庇佑,反倒是还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只是断去一个王朝气运,反噬实在是太过严重,又接连失去两位最亲的亲人,柴溪当时生存意念也不强烈,最后也跟着去了。她作为风水师,师父早就为自己选好了葬地,他们两人只需要遵从便可,而师兄则是她选址安葬的。 等柴溪到了将死之期,再无可以信任的人,避免自己死后还不得安宁,被有心人给力林,干脆也省了这件事情,直接投水了。正好应了她命中那一道水劫,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谁都是逃不掉的。 虽然面前的墓穴可以看出她师门的手笔,想来师父绝不会如此无聊,那么必定是她的师兄所为了。想来便是在截断龙脉之前,他们游历山川的,途经此地的时候吧。那时候距离截断龙脉之事还有半年,足够他布置了。 这个闷葫芦做的这些事情,竟然一句也没有跟她说过,如果不是在千年之后醒了过来,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而且,师兄和她的想法,竟然浑然一样。说起来,她为师兄选择的墓穴,也并非是简单的地方,当是金蝉脱壳之地,若机缘巧合,天道眷顾,也可借壳重生。 他们两个不愧是师兄妹,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第5章 成双 柴溪没有动这座坟。 他们师门乃是修道之人,因此对于死后哀荣并不重视,而这又只是一个衣冠冢,想来只是师兄为她布置的后手之一。至少柴溪当初也体验到了别的后手,只是她没有选那条路罢了,她当初死志虽然不算坚决,但也没多么想活下去。估计师兄也是猜到了,所以根本没告诉她这条后路。 如今死过一次,醒过来发现物是人非,当初那些事情都成了过眼云烟,反倒是看开了。 恩恩怨怨都过去了,剩下的也不过生者怀念逝者罢了。 柴溪基本上都猜得到,坟中埋着什么。 师门的手段基本被她学尽了,只要看到这个布置,她就可以猜的差不多。如今她借体重生,这座坟中的布置都废掉了,便是这个风水宝地也没有用了,估计只剩下一件法器了。以及防止其他人进入此地,掘坟留下的陷阱。 风水师是一门非常讲究规矩的职业。 一般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如果有前辈风水师勘察出了此地龙脉结穴,便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留下信物作为凭证。这么一来,若是有后来人看到,便知道此地有主了,自然会恭敬的离开,不再打此地主意。 但是规矩这种东西,总是有人会去破坏的。风水宝地就那么多,但是需要葬进去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么一来,自然有些风水师就会干些没良心的勾当,好一点的,譬如找一块被人占据的风水宝地迁坟,或者随口指个地方,就说它风水好,糊弄雇主。 这后者其实还好一些,那些对风水一知半解,不太明白的人就算是瞎指,指到平凡之地的可能性也比较大,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多风水宝地,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大凶之地,平凡的地方葬进去虽然不会带来好运,至少也不会带来厄运。 最可怕的就是占坟迁葬了。墓穴好比是屋子,你在一个好房子里住的安安稳稳的,结果一天突然有人逼着你搬出去,还不跟你打招呼,他要进来住,你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墓穴自然也是这个道理,除了非常特殊的格局,一般墓穴都是一山不容二虎。 每一条龙脉大都只有一个真龙结穴,其他都是病龙、假龙结成的假穴,虽然一般没什么坏处,但是也绝对不会有好处。而且仅仅只能葬一人。而有些格局可以容夫妻合葬,但有些则不适宜,这就要看具体的情况了。 这么一来,先后葬在此处的两家的气运便会相冲,两边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片地方被用作柴溪重生之地,自然等于半废了,与迁葬其实是同一个道理,便是再有人葬进来,也什么用了,说不定还会受到一些反噬。毕竟死而复生,跨越千年,这等手段不容于天道,必然被天道所忌讳,柴溪成功了一次,她的后来者自然被盯得更紧,半分机会也不会有了。 因此,虽然柴溪师门乃是正统传承,从来不用邪门歪道,但是对于墓穴布置也是有防范的。 就是不知道千年过去,当初师兄留下的手段现在还残存着几分? 柴溪这么一想,倒是想试探一下。不过转念又一想,却作罢了。她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而且最重要的,就算她现在一件法器也没有,去挖自己的坟,这种缺德事儿柴溪也是干不出来的。 不过若是说毫无收获,那也不尽然。 风水是可变的,并非一成不变的,因此千年之前此地的风水,与千年之后虽然大势未变,但细节处已经有一些差别了。再加上她的衣冠冢立在此地,吸取了龙脉气运,对此也有一些影响,因此这一片地区的龙脉结穴,已经开始偏移了。 之前地方的龙气已经被柴溪耗尽了,但是天地造化神奇,这一片龙脉并没有完全死去,仍然再重新孕育一个新的结穴地。她能够看得出来,想来师兄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既然师兄能够在千年之前为她做出这么一番布置,想来这真龙结穴偏移的事情,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柴溪太了解自家师兄了,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在那个位置给她留下些防身的法器。 柴溪想了想,掐指开始算了起来。 由于此地风水形势早已经有了定论,不必一一寻根论祖,只是需要重新寻龙点穴,相比之下,这倒是费不了太多的功夫。不过柴溪这具身体并没有被开蒙,因此她开不了天眼,无法直接以气的流向确定偏移之后的结穴地,那就只能靠真功夫了。 一番推算之后,柴溪向左走了几步,停在了岩壁前面。她在岩壁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个被淤泥等等杂物堵塞的孔洞。柴溪上前一看,发现这个孔洞之所以会被堵死,竟然是因为有燕子在这里做了窝。不过这个窝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很久没有生命停留过的痕迹。 燕子乃是吉祥鸟,在风水学之中,也被称为报喜鸟,古时候认为燕子在家中筑巢,是十分吉祥的表现,说明家中要出高中的读书人。因此,后来燕子也被衍生为升迁的意思,有燕子筑巢,就是你要升官了。 不过此地乃是墓葬风水,因此燕子在柴溪看来,却没有那么好的意义了。 不过倒是让柴溪确定了她计算的地方没错。龙脉结穴处本来就该有些异象才对。本来龙脉结穴处一般是不会有什么杂物的,但是正是因为她衣冠冢立在此处,此地龙脉并不希望第二个结穴也被发现,因此才会神物自晦。 柴溪花了点时间,将这块地方清理了出来。 就在此时,也正巧到了正午,太阳火辣辣,正是阳光最炽热的时候。 就这么折腾着,一个上午竟然就这么过去的。 高挂在天穹之上的正午朝阳,顺着柴溪清理出来的洞口照射出来,竟然生成了一道极为明亮的光。这道光晕成七彩色,显得极为美丽。柴溪耳边同时隐隐升起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凤鸣,仿佛在这七彩的光晕之中,真的有一只凤凰展翅高飞。 诗经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这样的格局,分明便是丹凤朝阳啊。 本来还是不得不低头,等待羽翼丰满好展翅翱翔的雏凤,如果羽翼已丰,正当直入朝阳。 柴溪看到这样的格局,心中赞叹一番,这才向着光晕之中伸出了手。 她小心的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两件东西。 一面灰扑扑,上面已经布满了锈迹的镜子,以及一个玉质的小葫芦。 这面镜子乃是八卦镜,是一种专门用来镇煞的法器,风水师除了寻龙点穴,勘探龙脉之外,还有一个工作就是除煞。煞气产生的原因多种多样,归根结底,便可以总结为风水不好,因此才会产生煞气。 煞气对于人是非常不好的,轻则伤身,重则要命。除了伤身之外,还会影响人的脾气,使得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以伺候。要是在那种煞气十分浓郁的地方,比如某些大凶之地,哪怕很多风水师进去了都出不来。 而这个葫芦,自然也是一件法器,只不过与八卦镜的用处虽然有相同的地方,却也有不同的地方。 葫芦在风水学上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法器,被称为风水葫芦。因为它的谐音乃是福禄,因此有着吉祥之意,而且葫芦上那一条曲线的形状与太极阴阳分界线十分类似,而风水之道,其实也就是阴阳之道,这条类似的线条,便具备了隔绝葫芦内外气场交融,使之自成一体的效果。 不仅如此,而且葫芦的外形乃是入口较小,而后腹部扩大,这样能够聚气,吸纳了好的气场之后,只需要将葫芦嘴一关,那么它就跑不出来了,因此葫芦常常被拿来聚气,尤其是福气与财气,这两项最受欢迎。 一般来说,拿来求福运的葫芦,都不开口的,这样就可以避免财神爷跑掉。不过真正风水师命犯五弊三缺,对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一般没有什么人会在意的,因此柴溪这个玉葫芦,自然是有一个葫芦嘴可以开关的。 这种葫芦拿来聚气也可以,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一旦葫芦开一次口,一切辛苦就都废掉了,必须重新开始。因此,一般这种葫芦也是拿来化煞的,将煞气吸纳其中,然后以葫芦独特的构造,慢慢将没有根源支持的煞气一点点消磨掉。 与那一面脏兮兮,简直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八卦镜相比,这个玉葫芦通体透亮,在阳光下泛着盈盈碧波,卖相极好。 柴溪将八卦镜收了起来,这面镜子因为在风水宝地之中,与真穴日益相冲,因为镜子属阴,而此地乃是凤凰地,阳火之气极盛,所以被渐渐削去了气场,沦为了普通的凡物,因此自然不可能抵抗时间的魔力。 不过毕竟曾经是一件强大的法器,柴溪以后得空,也打算尝试重新开光,让它恢复往日的威风。反倒是这个玉葫芦,因为玉质地温和,与此地并不冲突,反倒是在真龙宝地的滋养之下更上一层楼,比以前还强上一筹。 柴溪将两件东西都收好,八卦镜放在背上,而玉葫芦挂在腰间,便准备离开了。 能够拿到这两件东西,以后要离开的时候,还可以回来带点宝石作为盘缠,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没有白走这一趟。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6章 生火 刚准备离开,柴溪脚步一顿,又了回去,她忘记了一件事情没有做。 由于此地独特的环境,即使过去了千年,坟包之上也并没有生出什么杂草。这里温度偏高,让人都觉得惹,有些呆不住,便是草木生命力顽强,本来能够来到此地的种子就极少,还要生根发芽活下来,这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坟包顶上在山顶上那一株风水树。 都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非梧桐不栖,那一株风水树虽然已经半枯,叶子也都掉光了,却是一株十足的梧桐树。别看它个子不大,但其实寿命悠久,差不多也有千年了,只是因为特殊,才一直没有长大。至少柴溪记忆之中刚记事,它便在这里,十几年也没变个样子。 这样霸道的风水树,当然是不容许其他家伙存在抢它的营养以及地位的。 虽然坟包看起来十分干净,但是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这块木牌沾满了灰尘,已经开始腐朽了。柴溪想了想,将那一面破损的八卦镜拿了出来,对准了木牌。由于气场损坏的缘故,这一面八卦镜威能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不过到底不是凡物。 连续尝试几个角度之后,柴溪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 这个地方除了是凤凰地之外,其实还有人为布置的八卦阵图,坟包的位置就在八卦阵阴极阵眼之上。这是她师门的手笔,柴溪太过熟悉,甚至不需要看,她可以凭借本能来去自如,这个布置根本伤不了它。 柴溪将八卦镜落到了这个八卦阵的阳极之上,只见镜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明明这里没有一丝风,这个镜子却像呆不住一样吱吱作响,甚至还刮起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受到阵法的刺激,镜子的力量开始一点点生效了。 此地阳火之气旺盛,因此坟墓必须葬在阴极之上,不然阳火之气太盛,打破了平衡,那么风水宝地也要变成火煞之地了。不过由于长期只有阴极被占据的关系,阳极空着,这个八卦阵图状态其实并不好,阴阳平衡才是天道。 因此,柴溪拿着镜子走到阳极的时候,正是以人力打破旧的平衡,创造出一个新的,更好的平衡来。这么一来,此地积攒了很久的力量,都会一下子涌到镜子中来,它可以凭借着这股力量,暂时恢复法器的能力。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股力量用完了,那么就没什么了。 相当于一个充能电池的效果,无论如何,有总是比没有要强的。 镜子仍然是那一副灰扑扑,布满了锈迹的模样,可是此时它却不再显得平凡,似乎有光晕在其中流转。 柴溪摸了摸镜子,对准了那张木牌一照。也没有用出什么神奇的动作,只见得一道光闪过,落到了木牌上,接下来刮起了一阵十分轻柔的风,原本碰一下仿佛都会腐朽的木牌在风的吹拂之下,落下了无数的灰尘,竟然仿佛跟新的一样。 这些灰尘仿佛有意识一般,堆成了一个矮矮的小包,没有一点沾到柴溪身上。 柴溪这才再次走到坟墓前,行了一礼,也算是全了其中的礼数。 最后,再将之前她清理出来的那块地方重新用淤泥简单堵塞一下,不需要做的跟之前一样好,只要保证阳光不会从那里摄入产生异像,让外面的人无法注意到这里,想办法找来这一块地方,让它不会曝光就行了。 这么一来,事情才算是彻底做完了,柴溪准备离开。 柴溪走回去比进来的时间少了许多。 这倒跟路熟悉不熟悉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也只走了一次,而且这里也不算宽敞,有些地方还必须侧着身小心的通过。主要原因便是她得了那个玉葫芦法器的缘故。 其实从那条山缝到内部,道路并不长,因为这座山本来就是火形山,直直往上,乃是标准的下大上小,而且越上越小的结构。甚至从另一边清除了燕子窝淤泥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阳光直射进来,也可以判断其中深度了。 之前走了那么长时间,主要的原因就是柴溪不自觉遭遇了鬼打墙。 鬼打墙并非都是有害的,这里就不存在伤人的意图,只是希望耽搁更多的时间,让柴溪情绪变化,从而自己知难而退。只不过她本来就是抱着极为坚定的目的来的,很清楚里面有什么,会有什么。因此周围的环境影响不了她,所以只是耽搁了一点时间,才闯了进来。 但是此时她是要离开,而且带着有法器,这片宝地送她走都来不及,自然不会阻拦,因此柴溪很顺利的便离开了这里。她试了一下,这里的石壁还是比较坚硬的,凭借着她的身体没有工具很难可以弄下来,就只能等下次了。 柴溪最后花了点时间找了一下嵌在岩壁上的,那些宝石的位置,除了之前来的时候发现的那一块以外,又找到了几块比较突出的,好挖掘的做下了记号,她只打算带上几块换些盘缠,不打算将整块地方都挖出来,因此见好就收。 回到入口的位置,柴溪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绳子。 之前她是从上面吊着绳子下来的,不过要想原路返回,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因此,柴溪打算干脆先下到底部再说,虽然绳子长度有点不够,但是基本上离地也就差个三米的样子,倒也吓不住她。 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此时附近目光可及之处都没有人烟活动,柴溪喘了一口气,才绑好了绳子慢慢下放。由于绳子不够长,她不能再做活扣了,不然到时候稍微用力点,肯定就要出事,柴溪打了一个死结,做了简易的反弹机关。 下方的时候扯着绳子,借助凹凸不平的岩壁慢慢下去,到时候不用了,只要放掉绳子,没有了向下的拉力,绳子自然会缩回到原来的入口处。柴溪前生十几年一直奔波在各处,见识了不少奇异的地形,因此除了风水之外,在机关方面也有不低的造诣,便是一根绳子也能玩出花来。 这一次花了她不少体力,不过还是顺利的落到了离地差不多九尺处。柴溪解开绳子,看到它顺利的弹了回去,这才看好位置,一点点的攀爬下来,等到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五尺,这才慢慢横向挪移,离开了河水区域,来到了岸边。 做完这一切,她瘫倒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这具身体一向吃得少,本来很是挺耐饿的,但是近日她被自己的父亲卖给了别人,在那男人看来,她已经不是自家的了,根本没有给她一口饭,便把她赶出了门,而当时她一心求死,自然也顾不得吃饭的问题,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体力运动,自然不饿都不可能。 柴溪是肯定要回去的,那些账总得一一清算,但是不是现在,她现在便是回去了,得到的也只会是虐待和打骂,绝对不包括给她一口饭吃。而且就算她落魄至此,也绝不至于真的会饿死,想要找点吃的,还是不难的。 现在有了法器,吃饱喝足,她再准备一下,带着万全的准备把人收拾了,也就可以离开了,没必要跟他们拖着,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没必要平白耽搁时间。柴溪最主要的目光乃是走出去,收拾他们不过是顺手罢了。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是这里没什么好山,当然也没有什么山林,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水倒是不错,若是捕鱼,倒也能有点收获。但是这里的人脾气暴躁易怒,而且大部分都尖酸刻薄还懒散,捕鱼这种事情干的也不多,三天晒网,剩下两天也没怎么打鱼。 此时乃是汛期,河水流速较快,捕鱼难度增加,因此河上一条船都看不到。 柴溪恢复了点体力之后,她便卷起了衣服和袖子,她身上这套衣服本来还是一件牌子货,乃是她的母亲,从大城市里带过来的少有几件东西之一,只不过过了十几年,早就过了流行了,上面打满了破破烂烂的补丁,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不过倒是被洗的很干净,这是少有的几件母亲的遗物,因此柴溪极为珍稀。 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和手腕卷好之后,柴溪便下了水。 柴溪之前已经观察了,这一片浅滩区,有几个地方气比较集中。 气指的就是生气,乘风而散,界水而止,因此在水中气凝聚不散,自然就表示这里有着生命。不然的话,气肯定是会消失的。 柴溪如今的肚子,也就落在这些东西头上了。 虽然河中央水流湍急,但是两岸边淤泥比较多,而且水很浅,只到了她的膝盖,因此她倒是走的稳稳当当的。在浅水区鱼儿比较少,不过因为少有人来的关系,有的胆子也挺大,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游来游去。不过柴溪一落脚,它们也知道好歹,顿时做鸟兽散。 柴溪也不指望这些小鱼,因此并没有去追。 她慢慢走着,到了地方之后,弯下腰摸索,不一会,便掏出了一个大大的河蚌。 不错,柴溪打的,就是这些河蚌的主意。 它们一般生在水中的淤泥里,又不像鱼儿会跑,只要找准地方,很容易挖出来,只不过因为长期在泥沙里面,河蚌之中含有很多的泥沙,清理比较麻烦,就算去除了泥沙,还需要剃掉其中腐肉,而且剩下的蚌肉还会带着一股河腥的味道,不怎么对口味,因此少有人打它们主意。 柴溪花了些时间,便找到了好多的河蚌,将它们一一堆在岸边。 她又找了一处没有被搅浑的,河水较为清澈的地方将自己以及找到的河蚌逐一清洗。 虽然这些也挺耗时的,但是她总不想吃一嘴的沙子。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柴溪再去捡了些枯枝败叶,以及采了点野菜,权当蔬菜了,她在这一片是常客了,还找到了一从生着十分酸的果子的灌木,虽然它结的果子不好吃,但是果汁拿来调味也是不错的选择,这下东西都齐全了。 就差一个锅。 这倒是难住了柴溪,这里也算是荒郊野外,找一个锅实在是有点为难,便是像锅的东西都没有。不过她思索了一阵之后,顿时有了主意。柴溪检查了一下她之前抓到的河蚌,找了一个最大的,差不多能够比一个碗还要大一些,虽然还是小了点,但是至少能够煮东西了。 为了避免被找到,柴溪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生了火,将蚌肉混合着野菜一起煮了,再掐了野果,将酸涩的汁水淋在上面,没过多久,顿时一阵香气便冒了出来。她腹中空空,此时闻到这一股香气,更是恨不得直接端起蚌壳全部都吞下去。 此时河蚌还是活着的,因为死去的河蚌会飞速*,因此柴溪都是要吃的什么才现杀现处理的,她对这个有经验。 柴溪拿着两根树枝洗净做筷子,又拿另一个小点的蚌壳当碗,夹了一点蚌肉出来。 蚌肉是乳白色的,因为淋了果汁以及野菜的关系,带着一点酸与苦,以及本来的腥,因为条件有限,柴溪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要说十分好吃,那肯定是算不上的,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柴溪小心的将煮好的蚌肉挪到自己的蚌壳中,再将新的处理掉继续煮着,然后再慢慢吃着,她胃口不大,虽然没有饭这种饱肚子的主食,但是二十几个河蚌加起来,也足够填饱她的肚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柴溪目前就是这么好打发。 吃完饭后,柴溪将这些东西收拾了一下,挖了一个小坑都掩埋掉,然后才打算继续去做正事。 第7章 请神 柴溪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准备了一些其他的琐碎东西。 最主要的便是一尊神像。 这村子之中,当初因为信奉神佛,也曾修了几座小小的祠堂,上面供奉着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神,只不过此地的人懒散,见神求了也不可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有时候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来顾得上神呢?因此修了之后开始还有点香火,慢慢就因无人理睬,破败了。 柴溪要做的就是请神离开这一座庙宇,再将它带到自己父亲的家中,便可以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而这里的神也并非什么正神,而是山野鬼物,不可能给他好果子吃。本来请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需要选择吉时,然后焚香祝祷,等神明答应之后,方可请得神像入家。 但是此地的神像因为很久没有人来的关系,整个小祠堂已经布满了灰尘,久久没有享受到香火了,柴溪只表现出了这么个意思,然后简单清理了一下祠堂,甚至连香都没有,也迫不及待的让她带它走。 柴溪虽然没有香烛,但是也遵照请神的规矩,恭恭敬敬的将这一尊大概手臂高的泥塑捧着。 “运送途中,得罪了,还请神灵莫怪。”柴溪道。 神像对此当然不介意。 如此一来,请神的过程才算大体完成了,最后剩下的就是将神灵安置的问题了。 风水师杀人从来不用刀,柴溪并不需要亲自动手,便足以让他们自食恶果。 之前无法请神,主要便是她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法力,如果神灵存在歹心,她容易遭到反噬,成功率还很低,但是此时得了法器,可以护住自身,收拾那些人便再简单不过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柴溪有十足的把握,自然连一个夜晚也不想耽搁了。 本来柴溪也可以亲手布置风水阵法的,这些人长期生活在火形地,受到影响脾气暴躁易怒,很好利用,只要稍稍撩拨一下,就会燃起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但是亲自动手沾的因果太多,会有些麻烦,有更好的方法就没必要了。 现在柴溪已经失踪一个白日了,想来王大娘找不到她,肯定也顾不上面子,肯定会发动其他人一起,人太多了,她也不好各个击破。就先拿她那位父亲练手吧,想来这样也能让她九泉之下的母亲瞑目了。这辈子她也不过只亏欠她一个而已。 就算柴溪不管,再过上几十年,这个村子也会消失了。之前这片地方凤凰翅膀还没有完全硬朗,需要人气催化,但是现在凤凰展翅的格局已经变成了丹凤朝阳,这些人对它来说已经没用了,不会再以气运庇佑,那么他们当初做的坏事儿,自然有天道一一清算。 柴溪并不想等那么久,所以她打算催化这个过程,便是要担下一些因果,以后她自然会花费功夫慢慢化解,相比她亲自动手因果已经少很多了,反正她能够死而复生,已经是担下天大的因果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也不惧什么。 柴溪小心翼翼的绕路慢慢向着自己家回去。虽然有着法器,如果被人发现,也可以动用法器脱身,但是一旦打草惊蛇,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容易成功了。柴溪希望能够一击制敌,并不想节外生枝。 她的父亲好吃懒做,而且喜欢酗酒,经常出去和人一起赌牌,或是自己在屋中喝得醉醺醺的,今日他从王大娘那里得了一笔卖女儿的钱,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的,也绝没有这么早回来,因此柴溪防备的主要是别人。 不出她所料,待柴溪从村子后头绕过来的时候,老远就听着了王大娘的大嗓门。 王大娘找了柴溪一天了,只是她却不知道柴溪已经换了一一个人了,见识远不是之前可以比拟的,只要她刻意躲着,哪里是她这么个刁钻妇人能够发现的?找了半晌没有找到,王大娘就想着是不是柴溪那便宜爹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见机跑回来,好让闺女卖二家。 柴溪根本不知道出村的路怎么走,因此王大娘觉得她是不可能往外面逃得。距离此地最近的县城,若是走路的话,钻山沟趟过河,怎么着也得折腾将近一日才到的了,量她那么个兔子一样的胆子也不敢跑,因此只剩下这个可能了。 这件事儿并非是无中生有的,如果不是王大娘上来给钱爽快,说不定柴溪就被卖给另一家了。两个村子里面,她是唯一一个年龄差不多,爹不疼没娘爱的闺女,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打她的主意是最容易的,之前便有人问过。 于是王大娘找了一圈见不着人,便板着一张脸又回了柴溪她父亲的房子来。 柴溪的父亲不在,她就蹲在门口破口大骂起来,俨然有把人骂回来的架势。 王大娘剽悍之名在两村远播,嘴巴犀利,而且还会动手,其他几户人家,便是人在屋中,觉得王大娘太吵太烦,也没有出来对她对吵,跟她对吵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未必吵得赢。 柴溪家在村口尾巴的位置,乃是自己砌的瓦屋,背后有一道破了没修的篱笆,以及一株桑树。王大娘则在屋子正面一个大石头上坐着,中气十足,目光盯着往来的道路。柴溪隐蔽的好,她并没有发现。 神像要发挥作用,必须要请进屋子才行,若是放在外面,是起不到作用的。这种神乃是邪神,请神必须请真神才行,而且真神如果摆放的位置不对,又没有香火供奉,便被反噬屋中主人,要不了几日一条命就要去了大半。邪神自然更加厉害,恐怕一两日就会出效果了。 柴溪看了看,选了一个隐蔽点的高地等待着。她从山上下来,绕到村子后面来,因此并没有被发现。 没有多久就到了饭点,不少屋子中升起了袅袅炊烟。王大娘出来晃了一天,柴溪有闲工夫吃饭,她却是没有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她嘟囔了几句,留下了几句没人听得到的狠话,终于耐不住走了。她总觉得柴溪是跑不了的,打算明天再来。 王瘸子虽然瘸了一条腿,跑不快,但是脾气可是十足的差,不仅仅对外人,便是对自己的母亲王大娘也是呼来喝去的,因为瘸了,出行不便,村子中打牌、喝酒都叫不到他,因此成天便在家中作威作福,活不干,毛病还多,王大娘之前找了那么久,也是怕儿子知道柴溪不见会发火。 可是现在柴溪没找到,反倒是把自家儿子饿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王大娘知道要是再不回去,她儿子肯定得生气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做饭了。她虽然凶恶,偏偏王瘸子是她的儿子心尖子,他打骂自己,王大娘从来是不多说一句的。 王大娘走了,这间屋子便没有人了。 柴溪又等了一阵,王大娘没有回来,天色也渐渐昏暗,她便从后院篱笆上那个口子钻到了院子里。屋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连把锁都没有,柴溪顺利的进了屋子,和她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神应该放在高位,一旦请进不能轻易挪动,而且虽然神需要香火,但是屋子主人还是人,因此当以人为主,不能将神放在正位,这样的话,主次不分,喧宾夺主,屋子就变成寺庙庵堂了,不再适合居住,必须放到角落里。 柴溪对于这些禁忌知道的很清楚,因此她偏偏反其道而行。 她看了看,虽然她的父亲对于屋子布置一向不上心,根本没注意过屋子里有什么,但是如果屋子里骤然多了一个神像,太明显的地方他还看不到那就是傻了。请来的神灵需要一天的时间转换气场,扎根这里,所以必须要得一天的安稳。 柴溪想了想,选了一个地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再加上她也没有什么东西留在屋中,因此什么也没带,柴溪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明天想来神位就可以起效果了,然后再去收拾王大娘一家,最后一天则跟娘亲的坟墓迁葬,基本上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风水一般都是福泽后人,对于死者本人其实是没有太大的影响的,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成了黄土一抔。柴溪并不打算依靠这具身体的母亲获得风水气运的加持。迁坟的主要原因,是坟墓的位置太不好了。 因为她的母亲乃是就地掩埋,所以被葬在河边不远处,安宁河河水奔腾,河岸在一点点的扩大,哪个位置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要被水淹了,这才是她要迁坟的原因,不求什么风水宝地,只要个安静的地方就好了。 柴溪虽然对这个女人没有太多的感情,虽然得到了记忆,但是还是她前世的十几年对她的影响更大,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但是能做的,她还是会尽量最好的,迁坟,报仇,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今天晚上,她基本上得露宿野外了,明天再来看情况。 第8章 图穷 柴溪晚上如法炮制,再弄了一顿夜宵,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和衣睡去。 她在野外生存这一门上的造诣,仅仅次于风水一筹,俗话说久病成医,她前世自从记事以来,便常年与师父师兄跋山涉水,寻龙点穴,因此这些事情熟的不能再熟了,再加上她记忆中有这一片的详情,因此很快便找到了可供休息的地方。 再采了一些艾草,熏着驱虫,这样便准备妥当了。 一夜无话。 柴溪的父亲昨晚并未归家,因此神像安安稳稳的在屋中呆了一个晚上,开始与房屋中的风水结合起来。屋子的气场本来就并非什么好风水,再加上多了一个新住户,竟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屋后那一株桑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如果是柴溪在这里,便可以看出来,她做的事情已经开始起效了。 大凶之兆。 在风水之中,尤其是房屋住宅风水之中,桑树一向是以负面的形象出现的,乃是四种不宜种植,易于引来木煞的植物之一。除了之外,还有槐树,柳树,杨树。古人有云:“前不栽桑,后不植柳。”顾名思义,就是房屋前面不能栽种桑树,而屋后不能栽种柳树。 桑树音“sang”,与丧同音,因此多半与丧事联系起来,如果在门前种植桑树,那么相当于出门看到“丧”,意味着每一次出门,都要迎接丧事,这是大不吉。而柴溪之前住的这家屋子,桑树乃是栽在屋后,虽然也不吉利,但是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远远逊色于栽在屋门正面的。 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风水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需要因地制宜的,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神奇,从来都没有两处一模一样的风水。而风水学一般说的都是最标准的风水形制,很多时候现实之中并没有那么完美风水,因此这考究的就是风水师的水平了、 这里的风水乍一看之下似乎只是有一颗不太吉利的桑树,但是实际上,本来就有成为凶地的潜质。原因就在于村子的布局了。这个村子与对面王大娘所在的村子是完全对称的,正好落在凤凰两翅之上。而王大娘所在的村子在左边,而柴溪家所在的村子在右方。 而且左边村子的村口朝向左边,右边村子的村口开在右边。柴溪家在右边村子的入口处,正是这一片最右边的一间房,但是偏偏屋子开口却是与村口相反的,是向左开的。也就是说,这株桑树在柴溪家看来是房屋背后,可是在整个村子来看,却是在最前方的。 个人住所的风水与整个村的风水是相冲的,再加上柴溪动的手脚,邪神被供奉在屋子中,居然一炷香都没有,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既然已经到了屋子里了,哪里会甘心呢,肯定会将人狠狠地收拾一顿的。这种邪神下手从来要多狠有多狠,目标赶尽杀绝,从来都不懂得留手的。 露宿野外肯定不可能睡得太沉,因此天刚蒙蒙亮,柴溪便醒了过来。 她起了个大早,去河边打了水洗漱,将自己收拾妥帖了,再用了一顿早饭,只是几个野果子,酸的牙掉了一半,勉强填了肚子,才又一次去了昨天选好的位置遥遥观察情况。昨天天色昏暗,因此没有被人发现,但是现在是白日,可就得讲究点了。 柴溪简单以玉葫芦这个法器为阵眼,几块石头为基点,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没什么大用处,只有扭曲视线的作用,制造视觉盲点,当人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会因为受到阵法影响,从而看不到她。 这种只是最基础的障眼法,只能骗眼睛,如果走过来的话,是挡不住的。不过这里位置十分好,居高临下往下看一览无余,倒是底下往上看,本来就看不清楚,再加上阵法影响,一定一片模糊,不会有谁没事儿跑过来的。有阵法拖延,看到人过来,时间也够柴溪转移了。 没过多久,村子之中有了稀稀落落的人声,有人起来活动了。不过这村子之中的人,大部分连工作都没有,但凡有个工作,也不至于呆在这么穷困的地方,都去县城谋生了,这里留下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也可想而知了。 柴溪的父亲在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的时候,才醉醺醺的回来了。他昨天得了一笔钱,自然过的十分愉快,胡乱折腾了一朽,又跟人约好了付出订金,再买一个媳妇儿进来的事情,因此回来的时候还哼着不着调的歌儿,十足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一进屋,便有一阵阴风吹来。 屋中的神像眼中似乎生起了幽幽的绿火。 神像需要香火供奉,但是如今柴溪将神请来整整一晚了,却一丝一毫香火都没有,她身上有着法器护身,而且一举一动,都符合请神的规矩,神像短时间无法透过法器的保护伤到她,因此这利息,只能找别人来取了。 自从柴溪将神像布置到屋子中以来,他是第一个回来的人,自然被视为了猎物。 被一双充满着阴冷与恶意的眼睛盯着,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骂道:“死丫头,我回来了,还不出来!”此时酒意未退,他显然忘记了柴溪已经被他卖掉了。习惯了拿女儿当下人使唤,呼来喝去,他显然没有觉得自己做法有什么问题。 屋中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推门而入,看到与离开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屋子,记忆才慢慢回炉,想起那个吃白饭的那个死丫头已经不见了,他才骂了一句脏话,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桌子,打算去卧室里面先睡一会,然后再去喝酒。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娘也赶过来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她,连她儿子王瘸子也一起来了。 王瘸子与王大娘生的并不像,可能因为脾气不好的关系,明明年纪才四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纪还大,顶着一头地中海,中间略有点秃顶,他的右脚看上去有些畸形,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也没有到走不动的地步。 昨日回了家,听说自己煮熟的媳妇儿飞走了,再加上王大娘把他扔在屋子里,竟然连午饭都没有做,让他活活饿了一顿,王瘸子火气大的很。等到王大娘回来,根本不管她是自己母亲,王瘸子发了好大一顿火,把王大娘喷成了狗。然后才说王大娘指望不上,自己明天亲自去。 王大娘遇到这个儿子,那身泼辣劲儿根本一分都显不出来,并不敢反驳,只能诺诺应声,因此他们母子两难得起了个早。王大娘又挨了一顿骂,才把自己儿子叫了起来,两个人翻山赶过来找人要结果。 “李三,还不出来!你昨晚死哪里去了?” 柴溪的父亲姓李,因为在村子之中有个诨号叫做三哥,因此都叫他李三。两家村子一个是王家村,一个是李家村,都是十分俗气的姓氏,只不过因为柴溪是个丫头片子,他连跟他取名字的兴趣都没有,柴溪乃是随母亲姓的,不然的话,她的名字大概就是死丫头了。 李三还没睡着,听到王大娘的声音,便是一阵头痛,他摸了摸头,实在受不了王大娘那张仿佛永远闭不上的嘴巴,只得晃晃荡荡的出了屋子,此时他因为从王大娘那里得了钱,拿人手短,态度倒是不错,说:“是亲家母啊,一大清早就来啦……哎?那死丫头你们没带来?” 话还没有说完呢,王瘸子就呸了一口痰,说:“李三你这东西还敢说这话。” 他们正是因为柴溪跑了过来的,李三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王瘸子自然忍不住了。 李三愣了一下,王瘸子那口正好喷到了他的脸上。 屋中的神像仿佛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下一秒,便有一道道无形的黑气,慢慢融入了李三的身体中。 邪神不仅仅需要香火,它也可以吸收人的精气,生气,让人一天天虚弱下去。既然现在它被“供奉”在李三的家中,自然不会看着他吃亏,当助他一臂之力。只是这样的帮助,却是得要付出极大极大地代价的。 正是因为这屋子开口与村子开口完全相反,风水相冲的缘故,邪神比柴溪料的还早,便发挥了作用。 李三猛然大怒,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再被神像产生的煞气影响,更是怒气满盈。他伸出手臂抓住了王瘸子,用力一摔,说:“王瘸子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他妈的老子还是你岳父,你他妈怎么对老子的?不想活了是吧?老子成全你。” 王瘸子瘸了一条腿,本来立的就不稳,这么一下子,当然就倒在了地上。 见到自己儿子竟然被大到在地,王大娘一声尖叫,说:“李三儿你敢动老娘儿子,老娘跟你拼了!”说着,便毫无顾忌的向着李三压了过来,又是哭又是闹,再用手抓,用牙齿咬,这发起疯来,战斗力斐然,一时之间,竟然站了上风。 可是李三又哪里是吃素的?他有着神像相助,又是主场作战,一时之间吃亏,身上多了一些伤口,可是这些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伤,并不伤及根本。他骂了王大娘几句疯婆子,也再不留手,扭着王大娘与王瘸子娘俩儿就往死里按着打。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村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可是双方打得这么厉害,一时之间,他们也不过只敢在外面说两句劝架的风凉话,可不敢亲自下场,不然说不定也得被打一顿,简直吃力不讨好。而且目前是李三压着王大娘两人打,他是本村的,王大娘他们是外村的,自然分出了亲疏。 如此一来,直到王瘸子硬生生被打的头上出了血,才有人干涉了起来。王家村和李家村打断骨头连着筋骨,互相之间关系不好也不坏,打了便打了,但是真要出打出来人命,他们这些到时候也不好跟亲戚交代。 可是此时两人都已经打疯了,李三眸子一片赤红,俨然已经不清醒了,而王瘸子似乎是头部受到了重击,昏迷了过去,王大娘看到儿子这样,自然是小宇宙爆发,虽然没有外物相助,可是也不落下风。只不过因为还要护着自己儿子,才有一丝清明。 那个想要劝架的离得近了,险些挨了一招,顿时吓得退后了。 柴溪远远看着。 神像虽然提前开始发挥了作用,但是如今只呆了半日,影响有限,而且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多,生气、阳气越来越重,虽然人类的阳气对于这类邪神是大补之物,但是它现在根基不稳,被这么阳气一冲,恐怕就要打退堂鼓了。 没有关系,这一下子就收了三个主要人,比她想的好多了。 来日方长嘛! 第9章 匕见 不出柴溪所料,接下来两人的打斗很快便被制止了。 李三屋中那一尊神像其实新孕出的煞气也不多,这一下子,基本上耗干净了,对于它们这种邪神来说,煞气就是力量,它其实也是有意识的,只是意识比较微弱,远不如人罢了,但是至少得失这种简单的东西还是会计算的。 见人越来越多,汲取这三人精气、生气、血气的计划无法进行,它眼珠又是一闪,那一股煞气便退去了。 它也不急于一时。 之前它的神祠已经废弃,呆在荒郊野外,可能一年恐怕才会有人路过两三次,而且时间极短,而现在它被供奉在屋子之中,附近又有人烟,只要积蓄力量,到时候这一村的人都不可能逃得掉,不必着急。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将它带来这里的柴溪了。 不过看起来那个风水师跟这户人家似乎也有着深仇大恨,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手段,它也可以放心了,只要那个风水师不要镇压它,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风水师身上有一股让它觉得很可怕的力量,让它根本不敢打她的主意。虽然吸取了风水师的精气,可比普通人滋补多了。 邪神神像小算盘打的乒乓响。 那些围观的村中人,在煞气撤走之后,突然来了勇气。他们想道:“李三哥和王大娘不过两人,他们扭打了这么久,不知用了多少力气了,现在我们一拥而上,自然能够把他们制服了,根本不足为虑啊。” 之前煞气作祟,影响人的心智,让他们心中害怕,不敢出手,煞气一没,自然害怕也就没了。 在场那么多的人,而打斗的不过两个,大家一合计,就把两人分别拉开了。 李三没了邪神的煞气支援,理智恢复,看到王瘸子的样子,心中就是一惊,又被风一吹,顿时酒醒了大半。他虽然蛮横,但是此时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了,若是王瘸子真的有个好歹,恐怕那疯婆子不会放过自己才是。 可是事到如此,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他心中狠劲儿一生,顿时恶狠狠地冲向王大娘,好像要扑过去连她一起收拾了,这么一来,母亲儿子都倒下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这么一来,一时半会麻烦就找不上他了,至于以后怎么办,那就不在他可怜的脑容量考虑的范围了。 这些想法却并非邪神作怪了,只是李三本来就非良善之辈,闯了祸自然生出的心思。 两边按着李三的人本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毕竟是自己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有些偏向,他们只是做样子抓着李三的衣袖,可不像王大娘,强行被缚住双手,反剪在背后,她毕竟是个女子,年纪也大了,两个壮小伙绑着,实在是挣不脱,只能破口大骂。 “三哥,你疯了?” “老三,做什么呢?” 因此,这么一来,竟然让李三冲到了王大娘身前,对着她就是一拳头砸了过来。这拳头正好砸在王大娘那张没有关上,一直开开合合的嘴巴上。王大娘挨了这一下,自然不好过,被李三硬生生打破了两颗门牙,可是她的牙,却也把李三的拳头刮出了血,谁都不好过。 王大娘受此重击,嘴巴剧痛之下,再也骂不出来了,只能呜呜、丝丝的吃疼。 几人把李三拉了回来,这下子再也不敢放松,只能强行钳制他,李三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开,只得老实了。 王大娘虽然掉了两颗牙,可是看着那模样就不像是有什么事儿的,剩下的人则去查看王瘸子,把他送到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那里看看,县城离得太远,他们跟王瘸子又没有什么交情,并不欠他的,自然没那个闲工夫仔细伺候。 而王大娘想了想,在找李三麻烦,和先看儿子之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李三人就在这儿,也跑不掉,但是儿子不看,这一根独苗要是出事儿了,她可就真的成了他们王家的罪人了,这个可担不起。 如此一来,这一场闹剧才堪堪结束了,也不过是暂时结束而已。 王大娘肯定是忍不下这口气,等王瘸子没事儿了,定是要跟他计较的。 柴溪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她想了想,没有离开,原地待命。 她的目标除了报仇之外,还有便是离开这里,而现在出去的路虽然这村里的人大都知道,但是她因为身份的关系,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只能根据一些记忆,知道这些人出村往哪个方向走,十几年了,他们就算有意瞒着,也不可能不漏蛛丝马迹。 但是柴溪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只知道这里到最近的县城,脚程快的话,可能也要好几个小时,若是折腾的慢点,一个白天都不够来回的,其实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没有路的关系,得从山里面绕出去,这才是最废时间的。 之前的柴溪一直在这里长大,对于外面有着天然的恐惧感,再加上每一次她的母亲外逃都被抓了回来,长此以往下来,不能出去,出去会挨打甚至会死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正因为如此,她便是再希望想出去,可是最后还是宁可选择死亡。 不过此时换了一个人,以柴溪的经历,便是在深山老林中也走过,这样的地方就算不知道路,只需要走了一走,花个几日功夫,想来也就可以走出去了。但是能够省事儿的话,她当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王瘸子和王大娘的伤势看起来不轻,说不定村里的赤脚大夫搞不定,就得去县城里。这么一来,她只需跟在后面,便可以知道到县城的路了,之前她的母亲也曾说,只要逃离这个破村子,只要能到县城,基本上也就安全了。到了县城,就可以再想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柴溪之所以选择动用祭祀邪神的手段,正是因为邪神手段一般比较单一,而且简单粗暴,就是见血两个字便可以概括,她虽然无法控制见血的程度,但是也有着这方面的打算,希望可以借此得知去往县城的路。 看着一帮人风风火火敲开了赤脚大夫的门,将人送了进去,门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柴溪等了一阵,见一些人离开了,一些人等在屋门口,还有些进进出出折腾了一阵,然后又一个个冲了出来,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的大夫连最基本的西药都没有,看个伤风感冒,跌打损伤还好,这样的大伤,如果出点毛病,他可不愿意担责任。 因此,自然便往县城里面推。 王大娘素来吝啬,可是涉及到这个儿子,她连自己的伤势都不计较了,哪里在乎什么钱,而且心道王瘸子可是李三儿那个混账打的,到时候怎么也得让他把之前的钱给吐出来,这么一想,只求治好王瘸子就行,根本不在乎钱的问题了。 于是在王大娘的恳求,主要是钱的诱惑下,终于有人就地砍了两棵树杈,弄了个担架,把王瘸子抬着走。去县城的路远,两个人根本不够换手的,因此王大娘喊了四个人,算是轮换了,为了避免李三儿跑了,又要求压着他,一片混乱。 他们一行人向着县城走去。 柴溪等了一阵,确定这个距离他们发现不了自己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由于抬着人的关系,他们走得并不快,哪怕柴溪刻意放慢速度,也能很轻松地跟上。 因为安宁河水绕着这座山峰流淌,因此要离开这里,必须涉水而过,他们走了一阵之后,便到了一块安宁河河水流淌比较缓慢的浅滩区。这个村子太穷了,连路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修桥,只是在潜水的地方,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勉强可以落脚。 如果是单人行走的话,只要不是水流特别湍急的时候,基本上小心点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此时他们扛着个担架抬着人,要是这么走的话,估计三个人都要跌河里面去。因此几人对视一眼,看在钱的份上,只能挽起裤腿,然后扛着王瘸子涉水而过。 柴溪等了一阵,确定已经看不到他们人影了,这才跟着趟过河,再稍稍加速追了一阵,便看到了人。因为没有跟丢,柴溪便再次放慢了速度,避免被他们发现。这十足是一个累活,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被人跟着的意识,一路上也没有人转头看看。 一路涉水,绕路,翻山,钻洞,等到太阳光最烈的时候都过去了,终于遥遥可以看到县城的影子。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没见过真正现代的建筑,只从她的母亲口中听到过一鳞半爪,因此乍一看,倒是还觉得挺稀奇的。 前面抬担架的人已经换了一拨了,王瘸子之前醒了一次,口中骂骂咧咧的,弄得抬他的人一阵不满,若不是王大娘顶着没牙的嘴一阵说和,恐怕就要被当场丢下了。这么一来,他也不敢再嚣张,只能老老实实躺着不说话。 直到现在到了,才催促了一句快点。 抬着他的两人并不理他,仍慢慢悠悠的走着。 王瘸子虽然不满,但是也不敢发作,只能哼哼着喊疼,引得王大娘一阵心疼。 柴溪见此,仔细回忆了一番来时路程,确定自己记住了,便准备原路返回。 她不打算跟着进城了,县城就这么大,她又不熟悉路,又不像是野外,也不好跟踪,反正处理好了那些事情,她也是会再来这里的。不仅仅再来这里,还要去更远,更大的地方,去她母亲的故乡看看,这些都是原主没有完成的遗愿。 柴溪记忆力极好,当初翻山越岭查看风水的时候,任何地方只要走过一遍,从来没有不记得的,不然的话,早不知道迷路到哪里去了,千年前的山林十分茂密,如今只算得上九牛一毛。只不过她师门三人之中一个路痴都没有,也轮不到她发挥作用。如今,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这条路只通向王李两村,因此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人,柴溪顺利地走了回去。 这么一来,一天又过去了。 柴溪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 摸了摸肚子,柴溪这次打算先忍着。她没有再监视着她的父亲那间屋子,而是去了王大娘家所在的村子。 她翻过了山,来到了王家村。 两边村子离的这么近,只隔着一座山,此时王大娘与王瘸子都去了找大夫,这是柴溪亲眼看到的,家中自然便空着了。与她的屋子不同,王大娘家稍微宽敞点,乃是四间,一间正厅,两个卧房,以及一个厨房。 院门上挂了一把锁,柴溪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转身从篱笆墙上翻了进去。 屋子内部便没有锁了,柴溪之前见过王瘸子,但是却没有来过他的家,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柴溪之前的打算,本来是亲自收拾他们,但是现在邪神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便只需要推波助澜就行了。 既然已经造成了冲突,自己的父亲已经跟李三他们撕破了脸,那么他肯定是不会放过李三他们的,而屋中的邪神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借他之手害人便是天经地义的了。柴溪只需要将他屋子内的布局改造一下即可。 柴溪进了屋子,稍稍观察了一番,便将一盏煤油灯,挪到了东角。 因为灯可以拆开为火丁,即为人丁兴旺之意, 不知道这个煤油灯是谁放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若是有意的,算是有一手,若是无意,那就真是老天爷都助了她一手。因为它之前放在西南角,西南在八卦之中,乃是坤卦,主女子,尤其是母亲,而煤油灯镇在此处,正好助长了王大娘的气运,使得王瘸子还愿意听她几句话。 可是东边乃是震卦,主屋中长子,如果煤油灯改放在这里,王瘸子的嚣张气焰更会助长,这么一来,谁的话他都不可能听进去了。本来他这个性子,就容易惹出祸事,风水再一发力,恐怕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其实还有好几个地方可以下手,不过就这一点,已经足以收拾他们了,柴溪也懒得再多更多损阴德的事情,不然估计她的师父都要从九泉之下爬起来怪她败坏师门名声了,竟然拿风水之道,去对付这等无知村妇,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做完这些,柴溪再去了厨房。 王大娘家厨房之中,还有点吃的,一个框子里放着几根玉米棒子,另外还有大米,鸡蛋等等。柴溪为了避免被发现,她肯定是不可能在这里动火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顺手牵羊带走几个玉米棒子以及鸡蛋填肚子。 村子之中游手好闲的人不少,王大娘家之前便遭过贼,想来她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 第10章 开始 柴溪找了块布打了个小包裹,装了些食物,最后再找了一件工具,便离开了王家。王瘸子在腿受伤回到这里之前,曾经干的便是地下的苦力活,因此他屋中也还有一些挖矿的工具,这些东西全村也就在他这里找得出来,别人是没有的。 去野外搭了个火堆,柴溪烤了两根玉米棒子吃。这种东西她从之前主人的记忆之中知道是玉米,是一种粮食,但是因为玉米乃是差不多四五百年前才从别的大陆传入这里,因此前世她并没有见过。 正因为如此,柴溪虽然野外生存技能是点满了的,但对这个火候把握也不是很好,东西烤的稍微焦了一点。不过她试吃了一下,虽然微微有点焦糊味,但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其实味道真不错,至少比长在灌木上又酸又涩的野果子好吃。 柴溪连吃了两个玉米,又烤了个鸡蛋,这便感觉肚子饱饱的了。 填饱了肚子之后,柴溪又回去自己父亲家看了一眼。 李三虽然打赢了,但是王大娘也在他身上抓了不少口子,因此正蹲在屋子之中直哼哼。 王瘸子被打伤一事,他显得浑然不在意,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是这么光棍,他哪里会怕王大娘这个疯婆子呢?反正王大娘这个泼妇,就是越让着她越得寸进尺,凶一点她反倒是有点怕了。 此时李三还不知道柴溪跑了,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么做,若是柴溪在王家,得怎么受罪。由此可见,虽然柴溪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了十几年,当牛做马伺候他,但他对这个不带把的便宜女儿并无半点感情。 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医术不高,但是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不想去县城,都只能找他,因此他也有着几分傲气。李三想让他给治治伤口,又不愿意为此付钱,他只想将钱花在酒与赌之上,这里万万不舍得,因此被大夫赶了出来。 一分钱都不出,还闯出了天大的祸事。要是王瘸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还不得闹得鸡犬不宁啊,因此赤脚大夫也懒得与李三计较,反正有人会替她计较的,粗暴地给他伤口涂了点酒精消毒,然后就一脚把人给踹出去了。 柴溪遥遥看了看这间屋子,又过去了一日,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外表上看去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若是不懂风水气运之道的人看来,和之前一样。但是实际上,里面的阴气已经越来越重了。再这么下去,不能再住人了。 这间屋子正在向着阴宅转化。 风水之中有着阴宅与阳宅之分,后者是给活人住的,而前者却是给死人住的。阳宅看的是住宅风水,而阴宅则是寻龙点穴的活计了。柴溪之前特意选的祠堂之中的神祇正主本来是便是地府鬼差,因此窃居它神像的东西,也带着阴气、煞气,它盘踞在此,也会影响周围的环境。 既然是死人住的阴宅,这个盘踞在此地的邪神最想要做什么,也可想而知了。它想要以这个屋子为支点,蚕食之后,将这个村子都作为巢穴盘踞起来,如果真的将这一村的人都给吸干了,它真的要成精了。 虽然曾经有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建国之后不准成精,但是显然世俗的文件,也是管不到这些山精鬼魅的。 柴溪有着心理准备,神像是她请进屋的,她也愿意担下杀死那些仇人的因果,反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也问心无愧。但是如果放着这一尊神像不管,以后恐怕它做大之后,兴风作浪,再也无法制住,那么因果就太大了。 背过一个断绝王朝气运的庞大因果之后,柴溪对于因果这种东西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怕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能若有机会重来一次,再加上她从来受的都是正统风水师一脉的教导,也不能看着这种东西为祸。她虽然借了邪神之手报仇,但是事成之后,必须解决掉它的。 想来近两日,她想要的结果应该就要出来了,那么这一座神像,也没有必要留了。 柴溪算了算它的壮大速度,它之所以能够那么快与这里融为一体,产生作用,便是因为此地的特殊。而壮大的速度,基本上地形地势影响就不大了,除了那种很明显的,十绝无生的大凶之地,其他差距都很小。 反倒是跟人的数量有关。受到影响人的多少,吸取的精气、生气、血气的多寡,在初期的时候影响更大。柴溪如果狠一点,直接将这座神像引到村中供奉的祠堂中去,那么整个村子都要完了,她还是留了手的,冤有头债有主,只动了李三与王大娘两家。 村子其他人,虽然其实也算是帮凶,但是这么牵连下去,死的人就太多了,无论如何,让他们因为被邪神影响,病一场就罢了,罪不至死,只要几个罪魁祸首,去给原主的母亲以及原主陪葬,那也就够了。原主本来就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她心中怨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因此,短时间受到影响的只会有住在屋中的李三一人,以及屋子也被她动了手脚的王大娘一家,如果只是这三个人的话,邪神的力量便是强化了,顶天也就是三倍,她还收拾的了,而且这是高估的情况,实际上未必能有那么强。 这么一想,柴溪便不再担心。 她回到临时的住处,简单在水边清理了一下,便再次和衣而睡。她一向睡得早,暂时还没有改过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 一夜无话。 翌日,柴溪是被一阵声音吵醒的。 一只看家护院的大黄狗被不知道哪家养的好几只大肥鹅扑腾着翅膀追着跑,显得好不狼狈。 这几鹅一狗的组合从她入睡的地方经过,响声震天,她便是想不醒也难。 柴溪打了个哈欠,愣了一瞬之后,彻底清醒过来。 这已经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三日了。 也该差不多了,便是从这几只动物身上也可以看得出来。 风水讲究喝形,很多东西,并不一定要求非常形似,而更重神似。看到一幅场景,你要会联想,譬如此地地形,柴溪可以看出来是凤凰地,好似凤凰饮水过后展翅高飞,但是在别人看来,或许就是一座没有什么特别的石头山, 这一幅场景,若是以风水呵形来看,完全当得一句鸡飞狗跳,或是鸡犬不宁了,虽然飞跳的是鹅,不是鸡,但这其实是细节问题,主要情形是不影响的。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俨然是风水出了问题。 很多时候,动物比人敏感许多,比如地震,很多动物就可以听到人类肉耳无法听到的声波。这些动物之所以开始躁动,离开村子狂奔,应该就是感觉到了那间屋子越来越不对的气场。过重的阴气让它们不得不离开原本自己熟悉的家园。 由此可见,今天应该会有个好消息。 柴溪带着略微有些复杂的心情,再次来到了之前看了很久戏的地方。 此时时间尚早,因此虽然动物闹腾的厉害,村子里却挺安静的。 李三尚在睡觉。 昨天他被王大娘抓的伤口疼的厉害,便是他没心没肺,对王瘸子和自己便宜女儿浑然不在意,但之前也疼的睡不着,哼哼了好久才入了梦,此时鼾声震天响,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王大娘带着自己儿子去镇上了,自然也没空找他麻烦。 柴溪知道已经用不着她动手了,之前做的已经足够了,现在只需要等待生根发芽就好了,因为很耐心的等在原地。 这一等,便是等了半天。 李三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晚的关系,或者是因为最近卖女儿得了一笔钱,不愁吃不愁喝,自然不用起那么早到处闲逛,足足到了中午了,他仍然呼呼大睡。 或许是即将报仇的缘故,自从柴溪接管了这个身体,多多少少也受了点原主残留的记忆与情绪的影响,虽然相比原主,她以偏局外人的身份来处理事情,冷静了许多,可以仔细思索出路,可是这一刻即将到来,她隐隐也有些情绪波动。 到底意难平。 中午的时候,王大娘从镇子上回来了,她是独自一人回来的,王瘸子并不在。不仅如此,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个极为明显的巴掌印。顶着伤痕,王大娘阴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似得,走的飞快,仿佛有人在追她一般。 王大娘身后数十步,则跟了两个壮年汉子,自然便是因为之前王大娘被李三打怕了。她之前仗着自己一股疯劲儿,而且有一张特别狠辣的嘴巴,两村之中,少有人招惹她,可是昨天李三硬生生打掉她两个牙,这才让她意识到,她战斗力其实并不行,特地从村里喊了两个帮手、 这个伤痕自然便是王瘸子打的。 王大娘固然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是那也是针对外人,譬如柴溪的。站在柴溪角度,她自然是个恶人,而且根本无法洗白,抵了命都不为过。但是换个角度,她对王瘸子这个儿子,哪怕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可惜王瘸子性子随了他的娘,也不是个好脾气,两个火爆脾气凑一起,肯定是有一个要让步的。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王大娘让着王瘸子,哪怕王瘸子没理。她心疼儿子,便是有火也憋在心里,找机会朝别人发,而小部分时候,王瘸子也会让步一两句。 这么一来,日子还过得下去。 可是昨天柴溪动了那一盏煤油灯。本来王大娘气运受这盏灯照耀,旺盛王瘸子一头,偶尔还可以压他一下,但是煤油灯被柴溪动了之后,王大娘气运消退,而王瘸子气焰上涨,这么一来,他脾气自然也更难伺候了。 去了镇上的医院之后,医生见王瘸子还有工夫中气十足的叫疼,自然觉得没什么问题。真的不行的人,人家叫都叫不出来,早昏过去了。再简单检查一下之后,就说没什么大碍,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就作罢。 偏偏王瘸子不肯,他捂着头直叫唤,也不说什么,就喊疼,弄得没办法,只能住院观察。这一观察,自然得花钱。给王瘸子办了住院手续之后,王大娘心疼这一笔钱,不免就念叨了几句,说那李三不是东西,如何如何。 若是平常,王瘸子对于这种念叨自然是免疫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浑然一个字都不记得,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是受伤的缘故,脾气见涨,觉得王大娘特别的烦,当即便甩了一个大耳刮子过去。 王瘸子吼道:“钱钱钱,老子用了你多少钱一样?而且这也轮不到你出钱,这是李三那个青头打的,医药费什么的不该他出吗?而且他那个闺女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得让他退了彩礼钱,还要赔才行,这么多钱不够付啊?念的老子心烦。” 王大娘不敢跟儿子对刚,只能来找李三的麻烦。 她走到李三家门前,这次门也不敲了,嗓子也不喊了,待身后两个打手也到了,踹了一脚篱笆门泄愤,就说:“我们进去。” 第11章 清偿 李三在这一刻陡然醒了过来,他的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恐慌感,说不清来由,但是却让他全身发冷,手脚都仿佛无力。这种恐慌让他哆嗦了一下,竟然爆发出了无比强大的潜力,一个激灵从床上跃了起来,动作之灵敏,几能比得上兔子了。 直到完成了一套动作,他的意识才跟上了他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甚至屋顶上破了的那个洞都还在,李三提在半空中的心稍稍放下,打了个哈欠,心中奇怪,嘟囔道:“老子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被王大娘吵醒的,听到声音到人醒过来,其实有一个反应过程,而他睁开眼那一刻,王大娘的脚,却刚刚才落到门上,还没有踢上去。正是因为王大娘来了,供奉在屋中的邪神感应到了目标,所以放出阴气,这才让他醒了过来。 传说,每个人头顶,以及肩膀上都有一把火,一共三把,这是生命之火,阳气之火,因此死人以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鬼魂,统统是没有的。刚才被阴气这么一冲,这三把火虽然没有熄灭,但是一瞬间也散了不少,李三便是睡得再沉,这么一下子都不醒,那是真成仙了。 下一秒,王大娘的踢门声传来,李三一愣,心一横,当即露出了凶恶之色。 二话不说,他随手套了条裤子,穿着背心走了出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倒退几步回到屋子中,随手拿起了屋子墙角上靠着的铁锹,颠了颠分量,觉得挺满意的,才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说:“他妈的是哪个?” 话音未落,看到人了,李三.反倒是笑了,说:“王婆子你那牙好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儿?”若是旁人,李三恐怕还要想想,可是昨天跟王大娘一顿掐,此时新仇旧恨上来,再加上有着“武器”,他自然丝毫不惧。 王大娘呸了他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两颗门牙没了,被李三一提,此时还在作痛。她虎着一张脸,提起了王瘸子以及他医疗费的事情。这王家母子两虽然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提到钱,那算盘打的精的很。 这个地方算一点,那个地方凑一点,不知不觉,如此口舌一拨拉,李三除了还她们母子卖闺女的钱都不够,还得按这个价钱赔个双倍。算下来,恐怕把李三这一百多二百斤放称上当猪肉卖,都差的有点远。莫说李三不肯还钱,便是他肯,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也得打个哆嗦的。 同时,王大娘也终于将柴溪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言语之间怨气深重,“认定”李三是在货卖多家,凭着柴溪那个兔子胆子,便是开口让她跑她都不敢跑的,肯定是李三吩咐她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再卖一次,所以她才敢跑。 于是说话的时候,她说:“你们进去搜一下,那个臭丫头在不在这儿?”王大娘还是觉得在这种*子,想要给王瘸子找个媳妇儿不容易,镇子上的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嫁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因此她还是想找回柴溪,把她带走,当然借口把彩礼钱一直拿回来,那是最好的。 李三一撇嘴,举着铁锹就说:“我看谁敢?” 若是昨天王大娘提出这事儿,李三不占理,他矮上三分,也不敢说多么严重的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撕破脸了,李三才不管他那么放养长大的便宜女儿究竟去哪里了,反正钱到手了,要他吐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三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作威胁。 王大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碍于武器的威慑,第一时间没有敢上。 见他们这么怂逼,王大娘心中不悦,连连呵斥了几句。她拿钱雇人,自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两个心想:“李三这人挺怂的,就是窝里横罢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多半是不敢的。”这么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这房子就这么个破模样,没占多少地,根本藏不住人,他们其实也是觉得王大娘多事的。因此,便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屋子找人去了。 这一下,正犯着了屋中邪神的禁区。 邪神虽然已经扎根在这个屋子中,与气场融为一体,但是它强在可以以阴气影响人,产生幻觉与不好的念头,本体是十分脆弱的,也不可能亲自在现实中拿起哪怕一根针,因此它一点都不希望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被“外人”靠近它的本体。 这样太危险了。 因此,屋中神像眼中陡然有一道红光闪过。 李三也没管那两人,本来他这个破屋,连口吃的都没有,穷的叮当响,爱搜就搜吧,反正是王婆子这老娘们下的命令,他记在王大娘头上就行了。可是他与神像相处已经差不多一日,受到的影响很深,邪神下了“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不遵从。 也不知怎么的,李三瞧着向着左边走去,向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的人分外的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着铁锹,砰的一下就砸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破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这个时候,在李三不远的王大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真的敢下毒手,顿时心中冰凉,也不知道什么反应,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子,顿时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转了半个身子,就要打到人的李三。 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李三的铁锹砸到了王大娘的肩膀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李三自己却也不好受,那一股反震的力道让铁锹的柄部分狠狠地撞向了他的上半身,这东西可是铁质的,他刚才仿佛鬼迷心窍,还用了大力,此时作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当即喉咙口就有血气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只觉处处都疼。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待看到涓涓流出的鲜血,才失态的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啊。” 这么一来,事情陡然闹大了。 就这么着,王大娘与李三都被折腾着,先去赤脚大夫那里,结果一个受伤太重止不住血,另一个内腑受创,凭眼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赤脚大夫一个都治不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病,不敢接,只说本事不够,还是要送到县城去才好。 只是村里到县城,路都没有,得靠人双腿走,两人若是抬过去,铁定都没命了,这么一来,也只能说了免责的事情,大家作证,然后勉强试着止一下血,至于李三那个内腑受创的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如此折腾了一日,王大娘先是昏迷,后面失血过多,引发休克,直接去了。 李三也不好过,他的伤势比王大娘轻了点,但是王瘸子闻讯赶来,顿时发了疯。他自己虽然对这个妈呼来喝去的,但是没有王大娘,他成日好吃懒做,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买得到媳妇儿?因此,钱没拿到,自己妈却没了,他也是发疯一样要李三赔钱。 就算受了伤,李三也不是个易于的性子,两个人又是一顿大吵,接着大打出手,王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头上还有伤,但是他至少行动没什么阻碍,不像李三看起来连个皮都没有破,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疼痛不已。 两个人打斗之下,王瘸子占了上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三也给打成重伤,没有喘息几口气,便也出了事儿了。 这么一来,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情成了一件大案子,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柴溪的母亲虽然之前也死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外人,而村子之中大家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没有谁闲得无聊去举报,因此顺利的被瞒了下来。可是现在王大娘和李三,都是有名有姓,大家都认得的人,两个村子之间矛盾彻底激化。 县城之中知道这件案子之后,对此十分重视,因此很快便来了几个负责办案的人员调查此事。 因为事件的起因,乃是柴溪的父亲李三将自己女儿卖给邻村王村的王瘸子做媳妇儿,但是偏偏柴溪失踪了,因此引发的冲突。这件事情若是说实话,可是犯法的,要是让这些办案的顺着把当年拐卖人口的事情追查出来,他们都要遭殃。而且,现在也不兴卖女儿这么一套了。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查不出来吗?村子众人还是很怕的。 村子中的人虽然大多没有什么文化,都是些刁民,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捅出去,因为统一了一下口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含糊过去,因为双方冲突动手什么的过程都很清楚,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是灵异事件,因此很快便结案了。 王瘸子被带到监狱里面去,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八成是个死刑了。 柴溪趁着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处理了一下,该做的都做了,比如去凿了几块之前看好的宝石,简单雕琢了一下,作为盘缠,再其他简简单单琐琐碎碎的事情都处理了,最后剩下了两件。这几日露宿野外,她纵使都有梳洗,奈何只有一件衣服,也渐渐看着脏了些。 其一,便是为她的母亲迁葬,只是因为出了事儿,最近村子人员来往较多,她为了避免被发现,暂时没有去动她母亲的坟墓,而且没有办法处理尸骨。因此她想,如果这一次无法处理,那么以后有机会,她再回来一趟。 现代人不太讲究,死后化成骨灰装进坛子里便可以埋到坟墓中。但是柴溪却是很讲究的,在她看来,死后自当是入土为安,将遗骨火化成骨灰,那就是挫骨扬灰的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柴溪其实并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因此她姑且将这一条作为备选。 另一个,就是邪神,她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回收。 作为案发现场之一,李三的屋子被彻底封锁了,她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在李三屋子范围内死去的,因此邪神吸取到的力量,比柴溪想的还弱,正是因为它很弱小,所以影响有限,也没能让两人把命留下来。 这些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又是太阳天,阳火之气旺盛,邪神不敢作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并没有犯案。因此,柴溪虽然没有机会收拾它,但是它也没壮大多少,这么一来,倒是算个不输不赢的局面。 如此,等到结案之后,柴溪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村子中。 第12章 送神 夜色深沉。 可能是因为有人死去的缘故,所以在调查这件事情的人走了之后,这里便成了禁区,不要说晚上,便是白天,大家进出这里都要绕着走。如果不是因为这里靠近村口,进进出出实在是避不开,恐怕都没人愿意来了。 因为偏僻封闭,因此此地也保留了一些迷信的思想。 比如,若是无故横死之人,死前怨气不散,便很容易成为恶鬼,回来报复。 虽然这种东西说起来迷信,但是偏偏正好与事实对上了,也算是巧合。 柴溪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倒是有一只村中人养的土狗,不知道为什么不睡觉,大晚上显得焦躁不安的蹲在那里。只是柴溪虽然在村子中人那里没什么存在感,这条狗还是认识她的,并没有因此大声的嚎叫,柴溪轻松将它安抚了下来。 这一次,她便没有避着人,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柴溪性子随了她的师兄,在大事之上向来沉稳,若是无完全的把握,她也不敢下手。毕竟若是栽了,师兄也不可能为她再布置一次后手了。正是因为身后没有人再保护她,所以柴溪会更加小心,由自己来保护自己。 屋门是半开着的,门前的土地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只不过在夜色中,显得并不起眼。 柴溪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阴风,而天空中,原本盈盈的月光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黯淡起来。 这一刻,这间院子仿佛变成了幽冥地府。 柴溪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着帝袍,面上十分威严,嘴下生着长须的男子。 他高高的坐在御座上,身前有一个桌案,此时正有一部簿子翻开。 看到柴溪走了过来,这位男子呵斥道:“堂下何人?还不跪下?” 这一尊神像代表的正神乃是秦广王。秦广王是地府十殿阎罗之首,掌管人类寿命长短,判断生前功过吉凶,由此决定转世之后的待遇,祭祀他的人,通常便是祈求寿命悠长,可以善终,来世再得一份好日子。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山精鬼怪,占据了这尊神像之后,虽然很快就被迫断了香火,还被困在神像之中,只能苟延残喘。但是它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的,至少它也借此获得了一些原本它不可能具备的能力。 譬如现在,这一招升堂断案,便是模仿秦广王居所鬼判殿所营造的幻境。 若是魂魄不够凝实的,再被这幻象一迷惑,很容易便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具空壳被它所驱使。不过这样的能力,也是在李三死后,它没有选择的余地,彻底扎根在这间屋子之中后才开发出来的,若是早都有了,它之前也不至于还要借李三之手做事了。 柴溪也恍惚了一瞬,她两世为人,魂魄自然十分凝实强大,只是因为这具身体与魂魄并非原装的,虽然契合度极高,但是还是受了一点影响。不过她仍然笔直的站在堂下,微微仰头说:“你若是不报出姓名来历,又怎知名头镇得住我?” 风水师信的是因果,是天道,这是历代先辈们通过考察,对于地理知识的一种总结,便是在如今现代社会,也是有些用途的。在柴溪看来,风水一道深远广博,远非她能够学尽的。至于鬼神,素来是敬而远之。 柴溪心中对正神自然存着敬畏之心,但是这等邪神,便浑然不在意了。 因此她说话十分平静,每一句都仿佛深思熟虑之后发自肺腑,铿锵有力,令人听着,便不自觉相信。其实这也是风水师的基本功,风水师除了需要翻山越岭,寻龙点穴之外,同时也得忽悠一下自己的长期饭票,不然哪怕你本事再高,不能把事情说出花来,雇主不信,那还是没用的。 幻境之中的秦广王一愣,其实这个意识是由邪神操控的,它虽然本性极恶,但是其实因为没有怎么见过外人,不曾受到人类的影响,因此性子十分单纯,所以柴溪说什么,它便真的信了,怒道:“你竟然连孤秦广王都不认得?看来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柴溪说:“你先前虽然有心作恶,但是却无作恶条件,是我将你带出来的,因此这一段因果,除了你当得的之外,其余我自会承担。先前,我请神之时,也没有做完全礼,欠了你一炷香火,今儿个我也打算补上。” 听到柴溪的话,邪神一愣,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在它看来,它与柴溪这个风水师不应该是敌对的吗?虽然是柴溪将它带出来的,但是此时柴溪竟然想要消灭它,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啊。但是柴溪此时说的话,又跟消灭它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邪神迷茫了。 柴溪也没有等它回过神来。 她伸出右手,指尖轻轻一抹。下一刻,在腰间挂着的那个玉葫芦轻轻一晃动,一阵绿光仿佛波纹一般散开。与此同时,柴溪祭出那面铜镜反照在“秦广王”的身上,口中默念咒诀,只见刹那间,整个大殿便仿佛玻璃一般片片碎去。 真的永远是假不了,而幻象却终有被戳破的时候。 依然是深沉的夜色,依然是之前的景象,分毫未变。 柴溪取下了背上的包裹,拿出了三炷之前准备好的香,直接将它们插到地中,说:“我未找到火折子,你自行点吧。” 她话音一落,便见得眼神三炷香无风自燃,升起了薄薄的一层烟雾。 不论邪神如何想不透柴溪为什么这么做,但是送上门的香火,它却是不能不要的。 柴溪就这么看着这三炷香同时燃尽,才道:“我们师门一脉,讲究恩必报,果必偿,如今我们恩情已了,昔日欠你的,我都已经补上了。如今不再欠你的,那么我也该动手了。当初既然放你出来,我现在也不能看着你为祸。” 邪神突然在柴溪耳边尖叫起来。 那种尖利的,仿佛要刺破耳膜的声音,令人顿起鸡皮疙瘩。 这样的声音只有柴溪一个人听得到,因此村中仍然一片静寂。 邪神因为李三与王大娘都没有死在这里,再加上之前阳火之气太过旺盛,它不敢作祟,因此这几日,它实力提升非常有限,刚才的幻境,已经是它最强大的能力了,若不是遇到了柴溪,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一个不查都得栽进去。 此时尖叫,它却是在向柴溪求饶。 它希望柴溪放它一马。 柴溪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做那赶尽杀绝的事情,为你留一线生机吧,若是以后天道眷顾,你或许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说罢,她又拿出一块准备好的红布,走到了事先放置神像的位置。这一次再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她十分顺利的走到了神像面前。 这些东西都是她废了些心力弄来的,因为风水这种东西十分讲究,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柴溪一步也不敢大意,一步也不敢错,不然她根本不知道等待着她的,究竟会是什么结果。送神的步骤便要求必须用纯色红布,其他都不可,若是用别的必然生变,柴溪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准备好。 前世柴溪也曾主持过请神或是送神的仪式,因此对于流程其实很熟悉的,这没有花费她太多的时间,麻烦的反倒是材料不好找。若是再以前,她只要一句话,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而现在便只能自己自力更生了。 手刚刚碰到神像,柴溪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足以将人烫伤的温度。 这是它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柴溪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她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几乎已经传出了滋滋滋仿佛煎肉的声音,缓慢但是坚定的将神像包进了红布之中。待到这一尊神像彻底被红布包住,柴溪的手陡然又恢复了正常。 仿佛之前那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柴溪将神像背在背后,很快赶到了安宁河边。 夜晚的安宁河十分喧嚣,老远便可以听到轰轰的流水声。 柴溪走到一处河流湍急之地,确定将邪神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还打了个死结,然后猛然将这个红布包抛入了水中。 浪涛湍急,夜晚能见度又低,不过一会,这个包裹便沉入水底再也找不到了。 最后,只有消失在水中的,低沉的神像呐喊声。 柴溪闭上眼睛,默念了三遍咒诀,算是为此事收尾。 邪神便是法力无边,若是无人在此长期停留,这个长期指的是半月甚至一月,它也是不可能彻底影响那人神智,让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那个包裹给捞起来的。随着水流生气的冲刷,它的煞气会一点点的减弱,最后彻底消失。 毕竟,气,乘风而散,界水而止,这是风水之道的根本理论。 柴溪这么做,兵不血刃便解决了问题,算是皆大欢喜。 第13章 离开 下方安宁河滚滚流水,上方高天群星闪烁,一轮残月如钩。 这个地方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有坏自然也有好,若是换做别处,恐怕难得见到如此星空了。 这个夜晚极为宁静,也极为喧嚣。 柴溪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辰。 自古以来,凡是方外之人,无论修行何道,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风水一道也是如此,柴溪师门传承久远,寻根论主,可以寻到风水鼻祖郭璞郭仙人。郭璞在风水界的地位,基本上算得上是开派祖师了,大概类似曹操在盗墓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但哪怕柴溪不要脸些,往自己师门脸上贴金,却也说不出自己传承的乃是风水之道最为高深的一脉。因为,郭璞祖师除了撰写《葬经》之外,最为拿手的天星风水之道,柴溪师门可是哪怕半点都没有继承到。 但凡说到风水之道,往往逃不过山水二字,而山水之中,又以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有水之山,方能称得上龙,无水之山,那么便只是山而已。但是天星风水,便是这其中唯一的特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例外了。 风水之道,最为高深的莫过于天星风水,没有之一。 天星风水,顾名思义,若用其法,不仅需要观山断水,还得要日月星辰。自从有人类以来,先辈们就经常夜观天象,研究星辰的运行轨道,再结合一些其他数据,用来推测吉凶祸福。因此,郭璞便汇聚先辈经验,从而创出此道。 其核心便是,四方天地之间距,相去八万四千里,人之心肾之间距,共有八寸四分,人体乃有金木水火土,此为五行,自有相生相克之道。同时又上应五天星元,天下山川地理,也可以对应天穹二十四星。 以山川地理断星之祸福吉凶,再以星之祸福,反推风水吉凶。故星有好坏,地有吉凶。 因此,早在柴溪那时候,千年之前,便有规矩,若非天星风水大成,不得称郭璞传人。 如果柴溪的师父将自己乃是郭璞嫡传的话放到外面风水界去,恐怕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基本上,凡是风水门派,不管有没有关系,凡是拜祖师爷都要加上一个郭璞郭仙人,但是要说嫡传,还没谁敢认这个身份。要是没有两把刷子,真要丢大脸的。 不过正因为柴溪的师门避世而居,常年只有师徒三人,至少极少的时候,会有师父的朋友来小坐,因此她的师父有时候激动了,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便开始自吹自擂了。都说子不嫌母丑,身为传人,自然也不可能嫌弃自家师门。 柴溪还记得她不太懂事的时候,曾经拿着师门并无半点天星风水传承这一处疑点与师兄据理力争,认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他们师门真的是郭璞祖师传下来的。师兄对柴溪素来和煦,便是脸都没有红过,于是柴溪很轻松的把他说服了。 接下来,他们这一大一小两个熊孩子去找师父,打算跟师父辩论一下这个问题。当然,他们的师父难得暴怒,根本不打算解释,拿着拐杖就向他们砸去,恨不得捶死这两个不敬祖师的混球。不过他年纪大了,跑不快,最后还是被两人逃了。 柴溪一边跑,还一边挤兑自家师父是强权,明明没有传承天星风水秘术,还不让她说。 师父气的胡子直翘,一怒指着柴溪的师兄,问:“小兔崽子,你就是这么教你师妹的?” 师兄想了想,说:“师父,其实……我觉得阿溪说的有道理啊。” “你们……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滚,滚远点,不想看到你们!” 自此之后,被柴溪这个不孝弟子刺激,她的师父便将注意力转到了阅读师门留下来的典籍之上。虽然不能确定自家是否是郭璞祖师嫡传,但是他们师门肯定是风水正脉这是无疑的,翻阅了不少典籍之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天星风水秘术的一些线索。 这下师父得意了,把师兄妹两人叫了过来,大摆师父架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自此之后,柴溪的师父便将重点转移到了修习天星风水上面。只是好景不长,没有等他修出个什么成就,将之传给两个徒弟,就不得不去还人家人情,因此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此事,便是柴溪也有些遗憾。 本来死前,她再也没有机会见识这一门几进失传的绝学了。 可是如今醒过来,柴溪倒是看开了。千年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星辰黯淡,天空之中,能够看到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要是真的天星风水之道的传人行走于世,恐怕还比不上她。老天爷不给这面子,谁也是没办法的。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想来自己还在,师兄或许也还在某个地方等她,他们一脉传承终究没有断绝,师父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吧?柴溪虽然经常惹他生气,被骂过无数次不孝弟子,但是实际上她心中,师父的分量也是极重的。 当初师兄妹两人互相为对方准备后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师父。只是他老人家死意已决,当初便一心求死,只打算为柴溪师兄妹两换一线活命之机,若是他们两个虽然风水之道得了真传,但是毕竟还是不如师父几十年阅历,棋差一招,没有能够挽回他。 而且,天道也不是那么好欺瞒的,断去一个王朝的气运,这般因果总得有人来承担,他们师门就三个人,柴溪既然逃掉了,那么总会有别人替她承担。不可能门派中三人都逃掉的,柴溪也不敢有此奢望,她只能企盼自己的后手也起了效果,至少把师兄捞出来了吧。 柴溪站在河边,望着流水,直到夜风骤起,感到了一阵凉意,她才回过神来。 意识一阵恍惚。 许是今天因果了结,替原主报了仇的缘故,她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没有了负担,不免就又回想起了从前。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越久,她便越想念从前,只是往者不可追,便是再怎么想,也是徒劳而已。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柴溪弯下腰,捧起一手水,看着印在其中的满天星辰,看着它一点点的从指缝中流下,轻声说:“师父,我很好。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看看您老人家的。”说罢,她想了想,又道:“明日我就打算离开了,今天还要去看看这具身体的母亲,我便不多留了,您好好保重。” 尽管隔着万水千山,但是却在同一片夜空下,柴溪想来,师父一生执着于天星风水以及师门传承,如今两样愿望都得到了满足,这片星空也会将这个消息带给他的。 柴溪将手中剩余的水珠撒尽,便离开了河边。 此地距离原主娘亲的坟墓不远,大概只有几百步,柴溪特意选择此地,便是打算忙完后去看看她。 这座孤坟一直静静伫立在这里。 柴溪最近些日子没来,坟上便顽强的又生出了许多冒尖的杂草。 走上前去,柴溪半跪在地上,抿了抿嘴唇,才说:“妈妈,我又来了。”因为她没有母亲,自小便是被师父师兄带大,两世为人,这座坟墓是她唯一的母亲,因此柴溪顿了顿,还是艰难的喊出了称呼。 一边说话,她一边下意识的伸手,开始将那些杂草一点点的□□。 这些事情,在五年间,原主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此时给她的感觉无比熟悉。 坟墓自然不会回答她。 第一句喊了出来,剩下的似乎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柴溪靠在坟包边上,和原主之前一样,慢慢说着这几日的经历。 “虽然您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替她报了仇,也算是还清了占据她身躯的因果吧。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您也是我的母亲。请您放心吧,欺负她的人都已经遭到报应了,剩下唯一一个,也被捕快抓走了。” “我记得您是蓉城人,从前曾经念叨过好几次,您的家在哪里,家里有哪些人,您很想很想回家。外婆身体本来就不好,您突然失踪了,她应该会很担心,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外公平日里挺严肃的,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对您这个女儿也是百般疼爱的。” “他们只有您这么一个独女,突然就失踪失去了音讯,肯定不好过的。您很担心他们,希望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告诉他们你过得很好,没有受任何委屈,让他们不要担心,这些我都记得,我都记得的。” 柴溪开始还可以平静的跟坟墓对话,可是说着说着,记忆上涌,她不知不觉,竟然感同身受,已然泪流满面。无论是原主和她,都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外公外婆,可是当原主母亲之前的话一一回荡的时候,她已然可以清楚地勾勒出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 她本来以为,这些事情毕竟不是她的亲身经历,隔着一层,或许不会让她有太多的动容,可是事实上,有着原主的记忆,柴溪又是一个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欲的人,遇到这些事情,她又哪里可以安然置身事外呢? 已经过去十几年,物是人非了,之前妈妈告诉她这些话或许早已经不能用了,两位老人家现在也快五十了,他们失去唯一的女儿,打击那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人世。但是这些柴溪并没有提,一个字都没有。现在也只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了。 柴溪擦了擦眼泪,可是泪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依然一滴一滴坚强的挂在她的脸颊上。这么一来,柴溪干脆不擦了,她哽咽了一下,才说:“我就要走了,现在我没有本事将您带回去,您请耐心的等一等吧,我会带您回家的。” “一定会的,您会看到好好的外公外婆,您会看到您想了一辈子的家。” 柴溪说着说着,便觉得累了,她靠在坟头上,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微亮。 她最后看了一眼坟包,再看了看在隐约的朝阳映衬下,仿佛展翅凤凰的山峰,轻声说:“妈妈,再见,等我回来。” 第14章 刀煞 柴溪背着一个小包裹,独自一人向着镇子去了。 今日正巧是四方村镇农户赶集的日子,相比之前柴溪匆匆而过那次人多了许多。柴溪一路上还没到地儿,便见着不少人带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过来。有着提着框装着鸡鸭,有的提着自家地里种的瓜果蔬菜,看上去热闹极了。 不过可能之前才出过人命官司的原因,他们最近实在不像碰到执法大队,万一当初的事情暴露那整个村子都完了。再加上王李两村隐藏的风水宝地占据了所有的气运,其余地方自然是穷山恶水,也没有什么特产。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也懒惰,对赶集并不上心。 柴溪前十五年,一直困在凤凰口这弹丸之地,也只见过王李两村的人。因此四下一瞧,她一个熟人都没看到。这倒是让她省了点事儿。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惧那些人。量他们也不敢把她怎么了。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能少点波折自然是最好的。 跟着人流进了镇子,这些赶集的人有穿的好些的,也有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的,柴溪的衣服虽然补丁多了点,过时了点,但好歹干干净净的,因此并不起眼,除了旁边的大婶顺口跟她搭了句话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变化,引得柴溪微微一愣。 柴溪之前并未进来,只在外面看了一圈,因为离得远,仅仅看到一些稍微高点的,二层的水泥建筑,譬如镇医院,派出所等等,因此在她的想象之中,这无论如何,应该是之前妈妈口中比较现代化的镇子吧?总不至于像王李两村一般,只是自己盖的砖瓦房。 与那些大都市肯定不能比,但要是跟下面那些村子比,这里肯定就是天堂了。 可是柴溪没有想到,除了镇入口处,有比较明显的现代化痕迹,往里面看去画风顿时一变。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路中还铺着一些碎石,路大概只有两丈宽,便是四五个人并排着走也足够,但是车子想要通行,也不能说不行,但是未免就有些拥挤了。因此此时路上,并没有看到汽车。反倒是停着两辆三轮车。 道路两边则是纯木制的一层矮房,正面是可拆卸的门板,上面布满了风霜留下来的痕迹,看上去真的很有年头了。还贴着一些广告单,大部分都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些残迹。此时因为赶集的关系,这些铺子大部分都开着门,卖着一些与建筑画风完全不同的东西。 有卖着小零食与日用品的副食店,卖着自家酿造的粮食酒的酒家,卖着油盐酱醋的调味店,卖自家调制的酱料的酱铺,以及两家卖井水豆花的饭馆。这些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柴溪甚至看到了一家宠物店,也不知道开在这里会不会有生意。 在现代与古朴交接的地方,有一块斑驳的牌匾,上面的字已然有些脱落,不过后人似乎又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过描补,因此有些地方字迹稍稍新一些,足以辨认出上面写的什么了。上面写着“游仙镇”三个挺秀的大字。 柴溪旁边站着那个之前与她搭话的大娘,此时她正挑着一筐的新鲜蔬菜,另一个框里面装了半框的新鲜生姜,看到柴溪愣在这里,十分自来熟的走进,笑呵呵的说:“小丫头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默默点了点头,柴溪说:“这里不是大石镇吗?” 柴溪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却是知道这间镇子,在她的父亲以及其他村中人口中的名字的,正是大石镇。离这里不远,大概半日距离的地方,还有一座小石镇相呼应,这些记忆显然不会是假的。 大娘似乎已经回答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她随意的说:“游仙镇是那些文化人取得名字,当初很多年以前,不是有一块大石头从天上落下来了吗?现在还在呢,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然后有人就说,那一定是仙人从天上下来了,就去找,也没找着,后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些东西都是陈年老黄历了,大部分该知道的都知道,耳朵恐怕都听出茧子了,此时大娘见柴溪听得津津有味,也被激发出了演讲欲,继续滔滔不绝的说:“大石镇多好记,一个大石头。什么游仙镇,听着忒拗口,点儿都不方便,后来我们都管它叫大石镇了。” “若是外人来的话,一时半会弄不清楚。丫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外地来的?”大娘问。 镇子虽然偏僻,但是因为有古建筑再加上好听的名字的关系,以前曾经也被上面拟定为发展旅游的地方,只是因为这里的民众太不争气,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但是因此也有了一点名气,偶尔会有些游客来这里游玩。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从街头走到街尾,再去看看那一块在原地呆了很多年的石头罢了。基本上十个来这里的游客,有八.九个都不满意,这个小镇看上去古色古香,实际上并不能满足他们的寻古梦。 柴溪没有回答,不着痕迹的转移开了。她想着带着准备换钱的那几块宝石原石,行走在外,若是一点钱都没有,实在是不方便。她也不求什么高价,只要能脱手,换点基本用度就行了,便问起了此事,这里有没有收东西的首饰铺子? 大娘本来也是随口一问,柴溪不回答她也不在意,听到柴溪的话,她想了想,说:“首饰铺子没有,要是打点什么东西,一般都是直接找熟悉的手艺人。丫头,你是要买什么,打什么,还是卖什么?” 柴溪就说家中急用,需要转点东西。 大娘就说:“那还是去寄卖店吧,喏,就在你背后那个医院的背后,有一个寄卖店,要是急用钱,可以把东西抵了,不过恐怕要折点本钱。” 柴溪瞧了一眼方位,记住之后,便谢过大娘。 大娘十分热心,表示不在意。又聊了两句,她便扛着扁担往长街里面去了,对柴溪说:“已经耽搁了,我得去赶集了,你忙完了要是有兴趣,就往里面走,里面有两条路,向左就是集市,右边是观音菩萨庙。” 柴溪再次谢过。 大娘小步快跑着走了。 柴溪扫了一圈,觉得还是换钱为重,便转身向着大娘指的方位走去了。 镇医院一共有二层,背后还有个住院部,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在这个镇子上,已经算是最好的建筑之一了。从医院正门经过的时候,柴溪无意中一扫,发现上面阴气之重,都已经凝聚成煞了,而且是极为严重的刀煞。 仿佛一把无形的巨刃横在门口,凡是从正门进入之人,需得先受一刀,才能够被救治。本来来医院的病人,身体就极为虚弱,再挨上这么一刀,便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如此一来,或许本来救的活的人,这么一下子也捞不回来了。 医院之中带有煞气本来是常事,而且医院五行属金,极锐极利,对于五行忌金之人,自然不宜多加靠近,但是正常情况下,医院风水就算不好,但是也算不上多么多么的坏,算不上凶地,煞气绝不可能到这个地步。 但是现在只看了一眼,柴溪也无法判断这样的煞气,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可是医院这种地方,属于公共的设施,如果是人为,又为什么会对医院动手脚呢?冤有头债有主,限制整个医院,可比报复某一个人难度大多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期间伤害的无辜之人,因果可是都要记在出手人头上的。 不过柴溪看了看自己这幅样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当年她师父在风水界也是赫赫威名,若是报出来,无人敢慢待她。但现在想来她若是直接找上去,对医院说你们这里煞气太重,会对进出其中,甚至呆在其中的人造成伤害,对方一定当她是疯子,说不定挥挥扫把就把她赶出去了。 可是要她坐视不理,这做起来倒是简单,但又不符合柴溪受到的教导。 如此犹豫了一下,柴溪没有进医院,而是在附近绕着这一块充斥着煞气的地方转了一圈,寻找形成刀煞的源头,以及看一看,在不惊动医院那些负责人的情况下,她能不能直接把任务解决了,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倒不是做好事儿不留名,而是之前背负了那么多因果,怎么也该赎点罪了。 不过柴溪转了两圈,以法器感悟煞气的流动,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这煞气产生的原因,似乎正巧便和那位大娘之前和她说的,那间寄卖行有关。如果仔细去感受,便可以发现,那煞气一点点从寄卖行流到医院这边来的。 第15章 缘由 柴溪决定先去那间寄卖行看看,反正她本来也要走一趟换点现金,也算是顺路了。 寄卖行的名字叫寻古斋,有着这么一个风雅的名字,乍一看倒不像是一个买卖旧货的地方,而像是古董店。不过除了名字以外,其他地方倒是都很符合它的身份。歪歪斜斜的房顶,已经垮了却没有修的窗子,这屋子能够坚持到现在还没有罢工,已经算是厉害了。 走到门前的时候,柴溪发现这家店虽然位置不好,招牌被医院挡了个彻底,但是生意却不错。现在便有五六个农人汉子站在那里排队。从敞开的门可以看出来,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无数旧货,差点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也只能在外面等了。 店主是一个中年的汉子,可能是因为如今温度有点高,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赤着身上,在门口搭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面前放了个小茶几,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还一边说:“我看这个,不像是红木,你看这里……” 那个农人神色紧张,凑了过去看了一眼,立马拍胸脯辩解说:“哪怕不是红木,也绝对是老东西,这可是我祖上的传下来的东西,要不是现在我媳妇儿病了急用钱,我绝对不会卖的。一口价,只要三千,你绝对吃不了亏的。” 原来,这家寄卖行除了收集各种东西,赚一个进出差价以外,还因为如今古董被炒得厉害,行市居高不下,因此便做一个中介,每次收一些看起来的像是真的的古董,专卖给那些来此淘宝的商人。 两个人便在那里争来争去,好一阵子才达成共识,钱货两起。 店主转身将小茶几放到店里面,才开始接待下一个客人。 柴溪也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看了几分钟,便开始观察这里的风水局势。若是旁人,肯定会觉得,铺子建在医院后面,十分晦气,而且被挡住了,生意肯定不好。不过在柴溪看来,事实却正好相反。 这间屋子虽然被医院挡住,但是它所在的位置选的非常好,正是在这一条街的星位上。所谓星位,在墓地风水之中,也就是真龙宝穴的位置。只不过真龙宝穴罕见,但是每一条街道,基本上都有自己的星位。便是凶煞之地,也会有不那么凶煞的地方,这也是星位。 在建筑风水之中,星位乃是一条街道气运汇聚之地,而这条街上,除了一个镇医院,便是派出所,等等几个公家的建筑,都不是开始做生意的,因此,基本上整个一条街的财气,都会汇聚到这个地方来,生意自然很好。 这家店生意好不好,其实跟柴溪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也不可能从其中抽成,她关注的是,拥有这么好的风水,煞气是从哪里来的呢?店主挡在门前,柴溪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因此无法进屋,只能做出一副闲极无聊,四处踱步的景象观察。 其实这个布置,最妙的一点就是将位置选在医院后面。其实星位这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并不非要局限到医院后面,甚至医院侧位,都是可以的。那么选在这里的唯一的原因,那就是挡煞了。 医院的开口正对着镇口,目的主要是方便大家求医。 但是镇口,也是一个镇子的进出所在,也就是关口。 关口的意思很多,在命相之中,便是你命中注定会有一坎,迈过去就可以一帆风水,而迈不过去,自然万事休提。而在风水之中,关口的目的,就是锁气,都说气乘风而散,界水而止,因此也有关锁水口一说,目的都是将生气锁在一片之中,而不四散,这是风水宝地形成的必备条件。 但是,在锁气的同时,关口也必须承担另一个责任,那就是挡煞。锁住生气,然后将外来的煞气挡住,不要它进来。一般的风水宝地,都是只产生生气,而不会产生煞气的。煞气直勾勾的冲进来,大部分被关口挡住,剩下少部分直接撞在医院之上。 大部分煞气乃是金煞,因为医院经常见血,动手术刀,这些确实是客观存在的,因此凡是住在医院旁边的住宅,都不能称为风水宝地。再加上向镇子冲来的煞气,以及这家店古董带来的煞气,三合一,最后才会直接形成了这一把悬在医院顶上的巨刃。 尤其是做古董生意,很多古董因为年岁日久,尤其是埋在地里,古墓之中的古董,会带着非常阴冷的煞气。这种煞气正常情况下,会盘踞在这座屋子之中,但是因为前方医院的煞气十分浓厚,而这间屋子的煞气相比之下比较稀薄,所以煞气的凝聚特性,便使得它们全聚在医院中。 这么看来,对方倒不是跟这医院什么人有仇,故意陷害,只是想祸水东引罢了。不想煞气为祸,又不愿意花大的代价处理掉这些煞气,干脆直接引走,这么一来,钻了空子,没有直接出手伤人,其实出手的风水师沾不了多少因果。 只是,因此受害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同样的,想要解决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这刀煞乃是三方作用,因缘际会才形成的,若是这件店子搬走,自然便解决了。麻烦就在于,若是不肯搬走,那么只能改变镇子开口,又或者改变医院的正门开口,这些相比之下就很不现实了。最难的办法就是,出手化解这些煞气。 这么浓厚的煞气,如果要化解,必然会折损风水师功行,而且可能还要搭上几件法器。这些煞气解决了,法器估计也毁的差不多了,而且基本上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产生煞气的源头还在,再过上几年十几年,估计还是会形成刀煞。 柴溪知道,对方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省为法器化煞那一步,当然不可能轻易凭借她这一张嘴就搬走。要是如此,当初也不会苦心孤诣选了这么个地方了。不过也可以试探一下,如果对方真的是不懂行的,只是巧合这么选,虽然她自己都不信,但是也未必不是一种可能。 正当想想到这里,柴溪发现前面的人流也少了,此时已经到了她前面一位大娘。 柴溪便走上前。 这位大娘看起来大概四十余岁,穿着一件花袄子,一只手紧紧按着一个蓝布包裹,一脸的警惕。她走到老板面前,小心翼翼的说:“听说你这里收古董?我有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不知道你收不收?” 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他点了一根烟,吐了一口气,才说:“大娘啊,这古董呢,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就是古董的,得有人要,有人要它才是古董,没人要就是破烂玩意儿,你说是不?” 大娘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祖上传下来的。” 老板不耐烦了,他说:“大娘,你把东西拿出来,要是好的,自然少不了你的钱,若是我看不上,那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说话,也没有避着柴溪,只是老板让她让一让,别挡着他的光线罢了,因此柴溪就在一旁看着。 大娘点了点头,也知道老板说的是实话,把蓝布包裹摊开,里面只装了一张手帕,手帕鼓鼓囊囊的,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又将手帕解开,才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容,竟然是一把有新有旧的古钱币,基本上都是铜钱。 老板看到这些钱币,顿时没了精神,他不像大娘那么仔细,漫不经心的伸手拨拉了一下,说:“就这些?” 大娘似乎也看到了老板的神色,她面上露出一丝惊慌,说:“这些都是古钱,是我婆婆传给我的,可值钱了。” 老板嗤笑一声,他说:“大娘,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些古钱,真倒是真的,只是古董这种东西,越少越值钱,你这些古钱,大部分都是清朝的,品相保存的还不是很好,基本上卖不出什么价格。” 大娘听了他的话,面上似信非信,说:“这不就是古董吗?” 老板这次说的也是真话,他都有点懒得收这东西,便解释说:“你这东西呢,我就是收了,也赚不到什么钱。你看这个,乾隆、咸丰普品铜钱,在市面上留存极多,基本上市价就是三块一个,这个铜板,品相太差了,可能都卖不出去。” “这样吧,你要是要卖,这些加起来,我给你凑个吉利数字,八十八,若是不卖,那就罢了。”老板的报价基本上处于市价之中,但是基本上是市价的底价,若是稍微运作一下,他也能从中赚个十多二十块,因此虽然没什么兴趣,倒也开了个口,只是并不积极。 柴溪并不懂这些铜钱,毕竟在她那时候,清朝皇帝的祖宗都还没有出生呢,不过她虽然不能从古董层面分辨这些东西,但是却从有几枚铜钱上,看出了它们存在着微弱的气场,虽然气场很弱,远远到不了法器的程度,但若是开个光,也能当法器用。 只是柴溪对金钱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也不知道八十八究竟是不是开得太低了。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不然柴溪也愿意出稍微高一点将这些铜钱买下来,以后作为风水法器,它们的价格至少翻几百倍甚至上千倍都没问题。 大娘显然不可能接受这个价格,她说:“这……古董怎么可能才不到一百块?” 老板说:“那也得看什么古董啊,我这还有客人,这位美女等着呢,若是不卖就算了。我这名声你也知道,从来不坑你们的,该多少就是多少,只是赚个中间差价,名声在外,我至于为了你那几十块败坏名声?” 大娘似乎真的是急用钱,而这个价格对她来说也太低了,两人又是一阵讨价还价,店主因为确实对这笔生意不是很在乎,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最后讲了半天,也不肯让步,大娘只得以八十八,将这一堆铜钱卖给了他。 老板将包裹扔在一边,都懒得放到屋里去,直接问柴溪:“美女,你是来买,还是来卖啊?” 第16章 豆花 美女这个词自古有之,柴溪知道对方是在叫她,但是仍然有点不适应这种过于直白的称呼。以及作为一个千年之前的“古人”,看着一个不穿上衣的男人,还是让柴溪压力有点大,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去。 柴溪想了想,微微偏头说说:“我也拿了点东西来。” 店主对柴溪的态度似乎比那位大娘好些,他没在意柴溪的视线往哪里看,说:“行,拿出来我看看。” 听他说罢,柴溪便从包裹中拿出来了那几块她之前从山壁上挖下来的原石,递了过去。 店主看到这个东西,就是眉头一皱,说:“这是原石?” 柴溪点了点头。 店主脸上带了一丝犹豫。 他主要收的是古董以及旧货这一块,对于宝石这一行没什么研究。不过毕竟是开寄卖行的,看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而且宝石作假容易,但是宝石原石没有经过雕琢,想要作假就没那么容易了。真有闲心和技术把宝石作假的人,也不至于来这么个小地方忽悠他这么个小人物。 既然来了生意,万万没有随便往外推的道理,这么一想,他还是接了过来。 柴溪带来的宝石原石就是直接从山壁上凿下来的,没有任何人工加工的痕迹,至少店主没有看出问题,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真的宝石,只是品相不算非常好,不过若是品相特别好的,他这个小店估计也吃不下。 宝石都是以纯色或者稀奇为贵,譬如红绿、红蓝相间的,前者自不必说,而后者往往称呼鸳鸯宝石。而此时柴溪拿来的,按分类来说,应该是算是蓝宝石。虽然这些宝石的颜色,跟蓝色一点都不沾边。 店主看了几下,还是拿不准,说:“美女,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然后他就起身,从店入口的柜子上拿了一个手机,拨号跟人聊了起来。 柴溪之前并没有见过这种“高科技”物品,包括原主也没有见过,因此觉得有点稀奇。 她瞧了两眼,只是从外表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东西。 店主喂喂的讲了几句,跟一个叫“雷哥”的人描述一下柴溪带来的宝石的大小,形状,颜色等等。不过因为他电话放在耳边,两人又有点距离,因此柴溪听不清楚那个叫“雷哥”的跟店主说了什么。 放下电话,店主跟柴溪说:“美女,我对这个不是很懂,刚刚问了人,现在蓝宝石原石的市价,大概是一克拉三千五左右,人家大城市估计能到四千。不过你这个质量不太好,而且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总得赚点吧,我们也不说那些虚话了,这些统一,二千五一克拉,你看怎么样?”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这个寄卖行虽然做的是买进卖出的买卖,但是他还是比较公道的,素来不会刻意压价赚黑心钱,因此很爽快的跟柴溪报了实价。 柴溪对于如今宝石的价格完全不了解,不过看他神情,这话倒不像是假的。而且做生意,总是免不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二千五收,按他说的三千五转卖,一下子就是差不多四成的纯利润,未免太赚了一点。柴溪想了想,还了一个三千二。 店主自然不干,两人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格在了二千八这个数字上。 谈好了价钱,店主就从店里拿了个电子称出来,在柴溪监督下称重。因为柴溪是用工具将宝石凿下来的,未免伤到宝石,因此有些地方的岩石残留偏多,店主在跟柴溪打了招呼,打成共识之后,便找了点工具,将多余的岩石清理了一下。 柴溪一边看着店主称重,一边状似无意的问:“老板,你这个店子怎么开在医院后面啊?这里不是很难找么?不会影响生意吗?” 因为柴溪之后,暂时没有别的人来,店主也不着急。刚做成了一笔生意,看得出来他有得赚,因此心情自然不错,一脸神秘兮兮的说:“美女,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着你,这话我没有跟别人说过。你别看这儿位置不怎么样,实际上生意特别好。我可是得了高人指点,才定的这里。” 柴溪听店主这么说,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这家店选在这个位置,确实不是巧合。她又试探性的问了两句,关于为什么这里好,以及那个高人的信息,不过话谈到深处,店主含糊两句,却不愿意说了。 知道触及到了对方心防,柴溪也没有急于求成,便止住了话题。 店主这么一来,好像也没有了闲聊的兴致,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最后算账,柴溪最后到手的钱财,足足差不多四万块。 店主去店里数了钱,一叠递给了柴溪,说:“美女,你点点吧,钱货两起,出了门我是不认的。” 柴溪倒是认得阿拉伯数字,这东西原主的妈妈教过她,但是她对钱的概念就比较薄弱了,“百元大钞”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到过她手上,最多遥遥看过两眼,比如原主父亲把女儿卖了的价格,好像就是一万五千块。 这一叠钱,足够把自己卖回来三次了。 这么一想,柴溪心中不免也替原主有些酸涩。好在事情都过去了,这念头也只是一转,便没了。 柴溪也没有在这里久留,便跟店主告辞离开。 有了钱,她先打算去买一身衣服,一双鞋,这件衣服因为是她母亲的衣服改出来的,因此她穿着有些不合身,她会留着当做纪念,但是一直这么穿也有点难受。而鞋子则是原主编织的草鞋,穿着习惯了柴溪倒不觉得不适,但是要买,干脆就一起买了。 不然穿着一件新衣服,脚上却是一双草鞋,这画风实在有点不对。柴溪虽然暂时不知道画风这个词以及它的意思,但是她稍微想了一下,便觉得心中一冷。有时候,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作为风水师,柴溪一向对金钱看得比较淡,够用就行,不必太多。 这么想着,柴溪打算再去那条古街转一转,将东西给买齐了。 柴溪刚走到街口,忽然看到一群人竟然挤在那里,一片吵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欲管闲事,只是街道不宽,这些人一挡路,竟然连容她通过的地方都没有了。从这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中挤过去,柴溪是做不出来的。 她只能暂时停在外面。 向着人群那方一望,柴溪陡然一惊。 好重的煞气。 之前她来这里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这么强烈的煞气,人群里面应该有人出事儿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人命没有?如今柴溪才十五岁,自小营养不良,虽然以后还有成长空间,但是此时却是挺矮的,不到一百六,人墙一挡,她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柴溪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之前挑着扁担去卖菜的热心大娘。大娘此时一脸焦急,也没拿着她的扁担,跟旁边看热闹的两个人说了两句话,隐约听着好像里面是她侄子还是什么的,那两人就让出一个空隙,把她放进去了。 柴溪看着这一幕,便准备去问问情况。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儿,也才好应对一二。这位大娘之前对她挺热心的,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事儿,又与煞气有关,可能是煞气作祟,那么如果是她力所能及的,能帮也就帮一下了。 就在这时,里面又发生了新的争吵。 一个声音是大娘的,另一个声音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的。 柴溪听着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人们围着的地方,是之前柴溪看到的两家豆花店的一家,叫做周记豆花。开豆花店的店主,好像是大娘的侄子和侄媳妇。大娘本来在那边卖菜,听到这里出事儿了,连自己的东西也顾不上,赶忙赶了过来。 刚才有几个外地人来大娘侄子店里吃豆花,吃了没两口,他们之中有个女的就说这豆花不新鲜,一点都不好吃,就把人喊过来,问店老板,你们的豆花是不是新鲜的,有没有拿隔夜的糊弄人。 大娘的侄子觉得很冤枉,他们小本生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素来都是本本分分的,豆花现做现卖,从来不留隔夜的,他就觉得这个女的是在找茬,但是也没敢使脸色,只陪着小心解释了一番。 本来吧,解释完了,这女的也没说什么,事情就应该这么过去了,但是没过几分钟,这女的竟然就捂着肚子直叫唤,额头上冷汗直冒,说是疼。这么一来,她的同伴就坐不住了,就把店老板两个人围了起来,要求他们赔偿。 店老板肯定不干啊,他们觉得这些人恐怕就是来讹他们的,因为双方就对持起来了。 柴溪听完始末,没有挤进去,就在外面喊了一声,说:“无论如何,你们先把那位肚子痛的姑娘先送到医院里面再说啊。” 众人这下才如梦初醒,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注意到柴溪的称呼,乃是姑娘。 围观的众人让开一条路,容其中一个男人背起那个女的就往医院跑去。 第17章 来源 医院正门那道刀煞,对于常年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没多少伤害,那男人一脸剽悍,看着阳刚之气深甚重,可能最多感觉心头一凉,但那位女子此时身上便缠着一抹煞气,再被刀煞一冲,本来可能没多大问题,可能这么一来,也要去半条命,要是严重一点,搞不好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煞气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又最是会找弱的欺负,一旦病人被它缠上,若非能找到真正有着高深修为的风水师或者高僧、道士化解,不然的话,想等它自然消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人的状态只有越来越差,断断好不起来。 柴溪因为那大娘的缘故,又听了他们争吵,先入为主便觉得这几人像是个找茬的,哪怕不是,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因此,最开始立场乃是站在店主这边的,但是看到女子身上的煞气,她便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女子被同伴背着,因为匆忙之下,那男人也没有考虑到让病人好受点的问题,路过柴溪的时候,柴溪听到了她一声低低的因为难受而发出的呻.吟声。 无论如何,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但可能因为医院离的不远,又是自家同伴,那男人健步如飞,弄得柴溪想拦他都来不及。 不过还没等柴溪开口,事情马上有了转机。人群之中便有本地人跟他引路说:“小伙子,你那边是医院正门,门诊挂号的地方,送到急救室还要绕个大圈,往这边走,先去侧门急救,挂号什么的一会再补就是了,人别出事儿。” 那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就往侧门去了。 这让柴溪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打算动用法器为那女子挡住这一波煞气,不过她的那面八卦镜其实已经损坏了,只是暂时依靠充能可以用上几次,基本上是用一次少一次,之前为了破除邪神的幻境,已经用了一次了,估计最多就能用个两三次,而且威力肯定越来越低,能省着点柴溪觉得也挺好的。 紧接着,先前与柴溪搭话的那位大娘也追着跑了过去。她看起来微微发胖,可是真跑起来,看着还不慢,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柴溪,也跟在那男人身后追了过去。毕竟是在周记豆花这家店里面出的事情,店主小夫妻走不开,她就打算去看着点。 柴溪看了看那家周记豆花店,此时因为事主走了,剩下店主夫妻和另外几个人都在那里杵着,这么一来,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众人有一部分也就散开了,他们毕竟是来赶集的,各有各的事儿,没的热闹看,也不愿再再这里浪费时间。 众多的人同样也代表旺盛的血气,是煞气的克星,破解大凶之地有一个办法,就是出动许多许多的人,最好的拥有旺盛血气的小伙,以阳气驱散阴气。此时人都走了,那一抹本来若隐若现的煞气再也忍不住,顿时又开始慢慢汇聚起来。 它似乎并不满足,还想伤人。 柴溪对于医术只是略有了解,因此她去了医院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她便想先将这股煞气给解决了。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柴溪还没有发现有煞气,因此它肯定是才产生的。至于是天意还是人为,这就需要调查了。 于是她走了过去。 柴溪刚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受伤女子的伙伴,另外三个男人站在一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去医院。他们三个人将店门完全给堵住了,看着柴溪,脸上颇为不善之色,说:“现在不营业,要吃饭去别家。”说罢,他就指了指斜对门那家豆花店。 这里一共两家卖豆花的店子,一家是周记豆花,另一家是冯记,此时冯记豆花店的老板娘正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热闹,她生得一副标准的刻薄相貌,印堂窄小,眉毛吊梢,颧骨横露,嘴唇边还有一颗痣,一见着,便让人生不起好感。 因此,虽然两家店子开的临近,两边风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可能大家都觉得她那一副样子看着瘆的慌,因此客人多往周记去。因此,此时看周记倒了霉,作为周记的“竞争对手”,她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脸的幸灾乐祸之色。 听着那男人的话,老板娘冲着柴溪笑了一下,招手说:“美女要吃饭吗?那边出了人命呢,东西说不得哪里不干净,可不能吃,来我这儿。我这儿的井水豆花,吃了的都说好。要是不好吃,不收你的钱。” 店主夫妻两本来打算把店子里收拾东西,出了这个事儿,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但是听着这话,顿时忍不住了。两人对视一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瞪着对面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出了人命了?你……这么信口雌黄,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冯记老板娘看正主出来了,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懒得跟他们吵,一张嘴也说不过两张嘴,撇了撇嘴走进店里面去了。 周记的老板没有理杵在门口的三人,他向着柴溪走了过来,擦了擦手,说:“那个美女啊,刚才这里出了点事情,他们的伙伴突然肚子疼,送到医院去了,不过你放心,我这里的豆花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可能有别的原因吧。” 似乎觉得这话说服力还不够,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从我爷爷开始,在这里我们都卖了快四十年豆花了,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你随便问问那些老主顾,没有一个不夸的。我敢拿这么多年的口碑担保,绝对不会是我的豆花的问题。” “而且那女子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不要听冯家嫂子瞎说,根本没出人命。您想啊,要是真的出了人命,我哪儿还能好好地在这站着?可不早就进局子里面去了不是?”无论那女子是不是装的,还是真有毛病,这在店里出事儿,怎么都要沾染一身腥的,因此连忙将自己店子摘出去。 其实,老板觉得那女子刚才还好好地,吃了两口豆花就不行了,那么点时间东西都还没到胃里呢,能犯什么毛病?说不得就是他们想讹诈他一笔。不过这话不好对柴溪一个外人说,只能这么诚恳的向她解释了。 若是换做旁人,听说出事儿了,定然是要多远走多远。但是柴溪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处理煞气。之前她还没有借口进来,店主给了她理由,便顺坡下驴。因此不但不介意,反倒微微一笑,说:“既然店主你都这么说了,那给我来一碗吧。”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无论是开店的小夫妻两,还是那三个男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此刻内心出奇的一致:“这种时候了,她还敢要豆花?这也吃得下?” 柴溪看到店主的神情,笑着问:“怎么了?不行吗?” “行行行。”老板娘比她男人更快反应过来,连忙挤出一个笑脸,说:“谢谢您的信任,美女你请进去坐,马上就给你弄。” 那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柴溪分外不给他们面子,也真是傻大胆。但是柴溪跟他们无亲无故,也确实不用给他们面子。要他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柴溪威胁甚至动手,看起来也不怎么现实,因此只能狠狠的扫她一眼,“祝福”也吃出事情才好。 柴溪根本不理他们,跟着老板娘进了里面。 相比屋子外面,在阳光之下,煞气不断消融,这里面能够看到的东西那就更多了。屋子里面可能因为没有什么光照的缘故,显得略有点阴冷,里面除了顶上挂了一盏电灯,其他全无现代化的痕迹,无论是桌椅,甚至墙上挂着的黄历,都给人以古色古香之感。 桌椅都是手工木制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木料,也没有什么雕花,但是看着十分结实。它们似乎经过了不少年月,已经渗入了油脂,看上去亮晶晶的。墙上的黄历已经有点发黑了,页数还停留在数年之前,看起来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一进入这里,柴溪仿佛再次穿越时空,回到了千年之前。 柴溪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煞气最浓郁的地方。 那是靠左边,离黄历十分近的一张桌子。不过煞气倒不是从桌子上传来的,而是桌子下面,看样子应该是凳子。 老板娘已经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打算把柴溪面前的桌子擦一擦,给她留个好印象。这个时候还有愿意相信他们的客人,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有点玄幻。当她走到柴溪面前的时候,柴溪问她说:“老板娘,我想问一下,刚才出事的那位女子,之前坐在哪里?是不是这里。” 不知道柴溪问这个做什么,老板娘还是点了一下头,说:“是的,那女的就是坐这儿的。” 柴溪走了过去。 老板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上来说:“这里凉的很,美女你穿的少,坐这儿要感冒的。” 柴溪说:“我就看看。” 说罢,她走到桌子面前。这里的椅子都是那种跟古装影视剧里面长凳一样的凳子,没有靠背,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张桌子四面摆放的椅子,有一张和另外三张有些不一样。正是出事儿的这一张。 “找到原因了。”柴溪心道。 第18章 反常 就在这个时候,店老板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豆花,一小桶白饭,以及一叠蘸水出来了。看到柴溪和老板娘站在角落里,他也没在意,就问:“美女要坐这儿吗?” 柴溪点了点头,说:“就这儿吧。” “好嘞。”他应了一声,就将盘子放到了柴溪所在的桌子前面。 老板娘虽然觉得柴溪表现有点奇怪,但是客户就是上帝,她也不再说什么,就拿帕子将这里又擦了擦。紧接着,她又去调料柜里面拿出了葱花、芫荽、小米辣椒、醋、盐以及味精等等东西,对柴溪说:“美女,要什么自己加。” 柴溪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她无意中看到老板娘的衣袖之中,手腕上似乎带着一个隐隐发黑的玉镯。 之前柴溪还很奇怪,这凳子上的阴煞之气发作,老板娘作为女主人,怎么会出现客人先倒霉,然后她竟然幸免于难的情况,现在看来,是这只镯子保护了她。 人养玉,玉养人。 玉自古以来,便被誉为君子之器,对于辟邪、除煞都有着不错的效果。而且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柴溪也看得出来,老板娘手上这只镯子,已经呆了很久了,没有取下来过,虽然因为煞气入侵,色泽开始变了,也可以看出从前光泽浑厚,乃是代代传承,而不是土里挖出来的。 虽然玉养人,但是这指的是代代吸收了人气的玉,若是常年在底下呆着,吸收了土沁和煞气,这样的玉除非经过处理,盘活,不然人带着,肯定是反而有害而无益的。要是那种从古墓中带出来的古董玉,这种东西能够直接要了主人的命。 不过老板娘带着这个玉镯,哪怕玉质并非很好,但也可以作为法器使用了,只是因为没有开光,威力有限,不然这煞气根本侵入不到玉镯之中。如果说,作为一件饰品,它可能最多值个几百几千块,但是作为风水法器,要是哪个风水师看到它,哪怕花二十万,也愿意拿下来。 难怪老板娘可以顺利地将这个凳子搬回来,那女子不过在上面坐了一会就受不了,老板娘却接触了那么久,现在还没什么异常。 那么,只要处理掉这股煞气,凭着那只玉镯,可能三五个月,就可以彻底将其中残留的煞气排除干净,而且不会伤到老板娘。这么一来,柴溪也不用出手了。 柴溪慢慢地坐到了那张凳子之上。 这种程度的慢,仿佛时间都一瞬间定格了,一切都成了一幅没有色彩的黑白画。 就在这一刻,柴溪身形微微一僵 这在旁人看来普普通通的凳子,这一刻陡然爆发出了强烈的阻力,柴溪突然感觉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下一刻又仿佛在赤足跋涉炎炎火山。阴冷的煞气与阴气这一刻毫不保留,猛烈地向着柴溪袭了过来。 冷到极致就是热,此时非要形容柴溪的状态,那可是真真确确的冰火两重天。 柴溪这一刻受到了攻击,比刚才那位女子强了何止百倍? 正因为柴溪身上带着法器,有着这种阴煞之气最讨厌的气息,一旦与她直接接触,这些煞气也就忍不住了。对它们来说,这一刻除去柴溪这个“祸害”才是头等大事。若是让她这么呆着,法器与煞气互相消磨,柴溪的法器要毁,但是这煞气肯定也留不住。 柴溪心疼法器灵性,但是煞气又何尝不心疼自己? 它们本来慢慢污染人体,聚集阴煞,这个过程几乎算不上消耗,是有进无出的,待到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盘踞在这间屋子之中将之改造成阴煞之地,偏偏柴溪“多管闲事”横插一手,这种不死不休的大仇,煞气不跟她拼命才是怪事! 柴溪现在拿医院门口那一道强大的刀煞没有办法,但是这把凳子上就算缠着浓厚的煞气,只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哪怕没有法器,她只要事前经过一些布置,也可以对付。不过准备这些东西比较麻烦,而现在煞气已经开始伤人,柴溪自然不能再给它时间壮大,便没有拖延时间。 同时,也是这一刻,不知何处刮起了一阵风,一阵阴风。 店主夫妻两人同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柴溪与煞气争斗之时,为了避免让他们怀疑,也做了做样子,慢慢地蘸着豆花吃。不愧是四十多年的老店,味道确实很不错,柴溪本来没什么食欲,但是她的确饿了,吃着吃着,竟然也没能停下来。无论如何,这种东西总是比她在野外自己弄得好太多了。 她一边吃,一边问:“这一根凳子,好像与其他几张有些不一样啊?”因为其他都是制式的长凳,除了木料纹路稍稍有些差别,一般人不是凑近了细心看,都是看不出来的,其他地方一模一样。但是偏偏这跟凳子颜色鲜艳,好像与这家古朴的店子格格不入。 店主夫妻不疑有他,回答说:“美女眼子尖,原本那个凳子,我家婆娘早些时候发现腿上裂了一条缝,怕摔到客人嘛,就去临时拿了个过来。这些凳子大部分都是我爸经营这家店的时候,跟爷爷上山砍了打的,差不多也要十几二十年了吧,都老化了。” 柴溪说:“难怪,我一眼看到这个红色的凳子,就觉得它喜庆。” 这么一说,也是变相解释了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店主夫妻本来对柴溪坐在哪里也没什么想法,这种时候她还敢相信他们,愿意在这里吃豆花,他们感动还来不及,甚至恨不得不收她的钱,能吃多少吃多少,让她作证他们家的豆花一点问题都没有,哪里会怀疑她呢? 因此柴溪借口虽然也有些破绽,但是他们并不在意。 老板娘笑了,应了一声说:“既然美女这么说,以后都换成这样的凳子好了。正好这些年岁救了,也都老化了,迟早得换。”说罢,她用自己的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自家丈夫,说:“老周,你说是不?” 店主自然点头。 柴溪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有了底。既然她之前来的时候阴气还不存在,也就是说,凳子是刚刚搬过来的,寻根究底,她马上就可以抓出源头了。而且现在,柴溪大致也猜出来,这凳子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煞气了。 这东西,原先恐怕根本不是凳子,而是木板,棺材板。后来不知道有谁将它涂抹上新鲜的漆,然后再按上两条腿,这么一来,就变成了一个崭新的凳子。这种事情费力,还赚不到什么钱,那么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按他们的说法,这凳子还不止一条,恐怕有很多条,若是借此陷害他们一家,未免太过大费周章了,那么对方的图谋,可能比柴溪想的还大才是。只要找到源头,其他就简单了。这种害人的勾当,不能让他们做下去。 无论如何,挖掘人坟墓,盗取棺材以及其中物品,甚至连棺材板都不放过,柴溪想到便厌恶至极。作为一个风水师,为雇主选定身前身后居所,可不是为了这些可恶的盗墓贼牟利的?一想到自己心血这么付之东流,柴溪这一刻当真想把做这些事儿的人都给收拾了。 她脾气其实极好,轻易不会动怒,此时连连调整心情,便也很快冷静下来。有了前面的铺垫,柴溪自觉再问后面的问题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终于进入了正题,问:“哦?我也觉得这凳子不错,在哪里买的啊?我也去看看。” 镇子之中还看得到点现代文明的痕迹,但是周遭村镇,确实是十分贫穷的,许多人家中确实还是用着这种老旧的木制桌椅,老板娘听了,说:“美女,就是出了这门,往里走,一直直走,到了前面有个岔路口。到了岔路口,往右走,就在有个菩萨庙,在那里就可以买了。” “这东西,说不定还是在观音娘娘她老人家嘛门口挂过号的,以后有她保佑,日子定然是顺顺利利的。”老板娘的口气听起来并不怎么迷信,似乎也不信观音菩萨,但是这其中蕴含的愿望,却是显得十分真挚的。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柴溪的意料之外。 这煞气的来源竟然是观音庙? 若是那种乡野淫祠,无人打理,常年没有香火,最后被孤魂野鬼占据,也是常理之事。但是在这种地方,人潮流动,香火不算极为旺盛,但是也绝不可能缺乏,孤魂野鬼便是靠近这观音庙,都要被香火之气活活蒸死,更别说鸠占鹊巢了。 虽然风水师跟佛家素来有仇,而且仇恨不浅,因为基本上十个风水师,九个半都是修道的,而佛道两家,乃是信念之别,信念之争,因此柴溪受到师父的影响,对于佛家也不是很待见,但是要说观音庙连防备孤魂野鬼的本事都没有,那她是万万不信的。 阴煞之气出自观音庙宇,这天底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19|6.14 尽管心中觉得此事万分怪异,但柴溪还是谢过了老板娘。 接下来,她不再说什么,将桌上的豆花吃完,便打算付钱。 “多少钱?”柴溪说着,便在口袋中摸索起来。 她深知四万多在这里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若是露了行迹,虽然她自信能够收拾歹人,但为了避免平添波折,还是不要给人看到的好,因此这些钱都被她好好地装在了那个看起来很旧的布包里,只在身上装了一些。这么一来,付钱便不用打开包裹了。 老板娘听到柴溪的话,说:“美女愿意在这个时候来吃,已经给我们夫妇最大的支持了,哪里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一碗豆花而已。这个时候还提钱,我们两口子成什么了?若是喜欢,下次再来支持我们生意就是了。” 店主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柴溪看得出来两人这话都是出自真心,并无虚伪之意,因此也没再坚持。 不过作为一个风水师,柴溪受到师父教导,素来是不欠人情的。一旦欠下人情,因果缠身,必须偿还,拖得久了,必成大患。她的师父就是一个例子,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犯了风水师的大忌,妄图改命。 稍微想了想,柴溪说:“既然如此,这钱我就不给了。” 店主两口子自然是连连点头。 柴溪说:“不过我这白饭吃的也不安心,这样吧,我曾经也学过一点风水之术,若是两位信得过,替你们改一改店中布局如何?” 因为之前柴溪见他们店中放着黄历,虽然好久没翻动了,但是可以推测,上一任店主,也就是现任店主的父亲,对风水应该是有所信任的,便随口一提。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一副扮相十分信不过,若是对方拒绝,为了不欠因果,她也只能坚持把钱付了。 听到柴溪这话,店主与老板娘两人呆了一呆,才笑着说:“美女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还懂这个呀,真是深藏不漏。那就替我们夫妇看看,我们店里面是不是哪里风水出了问题,尽招惹那些牛鬼蛇神了?” 由此可见,虽然柴溪说的很严肃,却并没有被老板娘放在心中。她倒像是觉得这件事儿有趣,反正柴溪这么小小年纪,看着也不像是个骗子。就算真是个“骗子”,能够在这个时候维护他们夫妻,听她说说又如何。 柴溪对此倒觉得无所谓,答应了就行。她因为年纪轻,而且又是女子,以前去看风水的时候,就遭到过不少“歧视”,若非师兄一一为她解释,她也闯不出后来那般名头。更别说此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看不起了,柴溪当然更不会在意。 不过为了避免两人不信任她,风水师如果不得主顾信任,行事也会十分不方便,而且现在也不是她那时候了,是“科学”的世界,风水一道早就没落了,柴溪虽然这次是义务劳动,不准备收钱,但是还是打算露一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柴溪扫视了一圈屋内,说:“这个黄历,不是你们挂的吧?” 这本黄历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而且看日期,可以看出几年都没有翻动。而且黄历挂着的那个位置非常巧,正好是挡在财位之上。财位本来是聚财的,都说财气入水,若是放上聚财之物,自然会引得财气聚集。 财位本来分为明财位,以及实财位。若是寻常不懂风水之人,通常会将聚财之物,放到明财位,即为入门之处左角的位置。这个位置虽然有着聚财之效,但是其实并不强,而且还有一些坏处,有得必有失,在风水师看来,是不可取的。 但是偏偏那个黄历后面那个位置,不是寻常人都能找到的明财位,而是实财位。 若是想聚财,财位一般应该放置招财之物,简单的比如财神,招财猫,甚至摇钱树等等,都是可以的。当然,必须是有高人开光,或是经过种种巧合,自然生出气场的法器才行,寻常物件是没用的。然后远离通道,留出一定空间,这么一来,财气自然盈满,发财也就成了必然之势。 拿黄历挡住财位,本来源源不断涌来的财气被这么一挡,自然会散开,如果不是这间店门开的位置不是正位,财气纵使散了,大部分也逃不出屋子,就这么来一下,说不定就有破财之危。再严重一点,说不定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这一条街上的铺子,左边都是坐北而朝南,右边正好相反,坐南而朝北。若是以风水学来说,前者最贵,当稍胜一筹,不过若是整体来看,基本上没有什么明显差距。但是偏偏周记这家店,两夫妻为了能够多摆两张桌子,就将大门从正面改到了斜侧面。 风水学中,判断屋子朝向,一是以窗户阳台朝向,二则是以进屋之后,正门所在方向为准。前者一般判断家居,后者则是店铺,这么一来,他们的屋子就不能单纯的说是坐北朝南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坐西北而朝东南,如此一来,反倒让财气不能很快的涌出,因此消解了破财之危。 这种事情,想来不会是内行人做的。风水师若想要收拾一个人,方法多得是,因为屋子结构问题,这样的手段根本连半成都发挥不出来,最多少少的影响一下这间铺子的生意,恐怕这种影响极为有限,甚至到了很难察觉的地步,不然他们的生意也不可能一直比对家好了。 这么看来,说不定是一个巧合。 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一点,什么地方不挂,就挂在了实财位上。柴溪若是想替这家店调整一下风水布局,最简单的,便是让他们将黄历取下来,再摆上招财东西就好了。这么一来,她也乐得省事儿。 老板娘有些奇怪柴溪为什么提这个,不过黄历这种东西,说起来跟风水也算关系密切,还是点头说:“美女,这你可猜错了,这东西确实是我亲手挂的。”在柴溪微微露出异色的时候,才补充说:“不过,也算对了一半吧,确实不是我想挂的。” “当年公公十分喜欢这本黄历,去哪里都拿着,后来他身体不行了,店子就转给了我们两经营,这黄历本来一直放在柜台上,我也没去管它。不过公公临终之前,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这件事情,嘱咐我要把它挂起来。” “既然是他老人家的遗愿,回去后我找了找,就看到这里有个钉子,正好能挂,就把它挂到这里了。后来时间久了,本来想着取下来,又想怎么都是个念想,就一直放在这里了。”说罢,老板娘又问:“美女,这挂的有什么不对?” 柴溪说:“没什么大碍。” 既然涉及到对方长辈的遗愿,那么这东西,就不可轻动了,反正这危害可以说微乎其微,哪怕不管它,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果,不然早就应该发作了。若是动了黄历,这正门所在地也必须改回来,不然聚财的效果也不会很好。 柴溪本来打算省点事儿的,现在看来是省不了了。 这么一想,柴溪起身,走到门口,看到柜台上放着的纸笔,问:“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随便用。”老板娘很好奇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便在一旁看着。 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柴溪一脸神秘,自家老婆一脸好奇,都是在穷折腾,看不下去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将柴溪用过的碗筷收走,拿到后厨去了。 柴溪这才拿起纸笔。 这里记账用的是圆珠笔,柴溪并不习惯,不过小时候也曾见过,那还是她妈妈包里的东西,可是很早以前就写不出字了。稍稍适应了一下,也能用。主要是她此时并不是拿来写字的,而是简单绘图,因此这种笔,倒是比毛笔还方便许多。 作为一个风水师,勘探风水格局,这是基本功,柴溪只简单两笔,便成功勾勒出此地的风水局势。这一条街的风水只能算是中上,到不了吉地的程度,街道两边的店子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好的或者坏的。 本来周记豆花,因为坐北朝南险胜对方一筹,但又因为这本挂错地方的黄历,又要扣点分,这么一来,也算是功过相抵,两边差不多了。 因此,这家周记豆花能够做这么久,风水并不占多少影响,反倒是自家努力为上。正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老天爷也不会把馅饼掉到你嘴里的。风水只是一个诱因,助因,不可能风水好,就能直接成功。 柴溪要做的,就是简单调整这里的布局,随之让这里能够吸引更多的财气。 如果麻烦一点,可以在这里布置一个聚财的风水局,这样的话,只要没有人为破坏,风水局运转之下,可以保此地二三十年的富贵。只是这样对于一个风水师来说,比较耗时耗力,一般不是自己人,或者没有足够的利益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柴溪自然也可以做,但是此时她吃亏在,身上只有一件半的法器,那个半件,指的当然就是那个马上就要失去灵性的八卦镜。而那个葫芦她得留着护身,不然连阴煞之地都不能闯了,这么一来,没有作为阵眼的法器,这个风水阵即使布置了,也是徒有其表。 或许一时之间,在阵法催化之下,可以聚集不少财气,但是要不了多久,阵法就会崩溃,反噬来临,那么肯定有破财之灾。那就不像之前那么温和了,是真的要出事儿的。柴溪素来接受的是正统风水师的教育,绝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 因此,除了风水局,柴溪只能在别的地方动手脚了。 很快,柴溪画好了图,老板还在后厨没有出来,柴溪便叫了老板娘。 老板娘走了上门。 柴溪将图摆在她面前,简单说明了一下图中示意。毕竟柴溪画的比较意识流,她也只学过丹青,没有学过素描,要是给同行看还行,给外人看,那么确实不太容易看得懂。 老板娘点了点头。 柴溪这才跟她谈起了自己的构思。 这种小店,即使要改造,肯定也不可能花太多的钱,因此柴溪也没有准备太大的、不现实的改动。她只是让两人准备一下,在入门处摆上一张水波纹地毯。材质不重要,可以用劣质的也行,但是必须是水波纹的。主要的目的是引到财气的流向,而是别的,便没有这个效果了。 如果不想摆地毯,麻烦一点也可以在店门口,地上刻画出水波纹,效果也是一样的。财气如水,而这条街看上去好像是平直的,实际上也有着微微地弧度,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水落在地上,便会往左边缓缓流淌。 水波的方向,自然也就是水的流向,受到指引,这么一来,财气便会源源不断的流进来。 柴溪与老板娘一一说明。 老板娘开始还是一副我就听个热闹的神色,对柴溪的话并不相信,但是随着柴溪清晰的解释,她的神色也越来越认真了。因为柴溪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似乎给了她一种,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儿的感觉,这么一来,她不自觉信了几分,下意识点头。 柴溪为她解释罢了,因果已了,便提出告辞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相信,是否去做,这就不在柴溪的考虑范围内了, 老板娘也没有挽留,让柴溪下次有空再来。 柴溪自然答应,她恐怕得在这里停留几日,打听一下怎么从镇上到县城,然后再进入市区省城,一时半会走不了。这里的豆花味道不错,价格也很便宜,一张红票子够她吃上十几日了,当个回头客也不错。 出了门,柴溪之前已经想到,便顺路向里走。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家服装店。 街道两边都是卖各种东西的,柴溪走了一阵,便成功换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另外还买了一个大大的,可以塞不少东西的大背包,将之前自己带着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再背上后,顿时觉得一阵轻松。 再一阵,便到了之前老板娘和那位跟她指路的大娘,都提到过的岔路口。 柴溪对于赶集没有太大的兴致,而且她对老板娘说的话实在有些不信,倒不是怀疑她撒谎,而是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合常理,因此便向右转了进去,想去实地考察看看。 此时是赶集的日子,一路街上颇为热闹,不过柴溪转向之后,就显得冷清起来。这条街上依然有不少房子,只是大多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开门,柴溪又走了几步,便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传来的钟响了。 顺着走下去,柴溪终于看到了第一家开门的铺子。 这是一家香烛店,除了经营香烛、纸人纸马、寿衣等等外,门口摆了个摊子,顺便也在卖供奉给菩萨的香。店门口有一个黑脸汉子,他十分无聊的的坐在门口的矮板凳上,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打瞌睡。 香烛店这种地方,素来有沟通阴阳两界的节点之称,因此阴气素来很重,不足为奇。柴溪望了一眼,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阴气的分量并没有超过它应有的层次,只有阴气,煞气不重。附近就那么一个活人,本来柴溪还打算找他问问情况,但是人家睡着了,也就不便打扰了。 随着钟声而去,柴溪很快就到了能够目及到观音庙宇的地方。隔着这么远,柴溪已经看到了仿佛冲宵,甚至带上了一抹血色的煞气。煞气之浓郁,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几乎可以媲美某些大凶之地了。 医院那点煞气,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这样浓郁的阴煞之中,翻滚的黑气与血气,似乎在空中形成了一张笑容诡异的脸。那张脸,竟然像极了观音大士。它看了一眼柴溪,仿佛极为人性化的露出了一个嗜血的、恐怖的笑容,然后才消失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柴溪目光凝重。这是她自从再次睁开眼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甚至可以说,这是她两世加起来,遇到的排名前五的对手。哪怕加上她前世闯过的绝地,能够拥有这样浓重阴煞的,也没有超过一指之数。 这种大凶之地,柴溪全盛之时,满身的法器,闯一闯自是不惧,但此时状态,她不敢断言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了。不要说全身而退,要是真的进去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恐怕都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有一点非常怪异,按理说这么强的煞气,早应该可以四散开,彻底将整个镇子吞噬,变成一片死域。这样的大凶之地,莫说住人,便是植物都很难存活,可以说寸草不生。但是此时这个小镇人烟繁盛,浑然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按照常理,煞气强到如此地步,隔着老远,哪怕在镇子外面,她应该都可以感觉才对,但是此时这些煞气仿佛被束缚在一定距离之内,无法外扩,使得她到了这里才发现。不仅仅是这样,若是她换了个身体,修行不足,可是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她的法器还没有丝毫反应? 法器有灵,这家法器虽然在柴溪那时候,算不上一流宝物,但是怎么着也能在二流之中排到前列,而且经过真龙宝地千年蕴养,自然更上一层楼,毫无疑问可以当得一句顶尖法器之称,若是它对这片地方都没有反应,那就不应该是柴溪感应的问题了。 这种古怪,让柴溪打算去看看。只要不直愣愣的闯进去,她还是有很大把握闯出来的。 但是这地方太凶了,以防万一,柴溪打算多一层保险。 因此柴溪想了想,转回到了那家香烛店。 门口那人依然在打瞌睡,柴溪从他旁边掠过,进入了店中。 这家店可能是为了顺便赚点来上香信徒的钱,因此除了经营各种死人用品之外,也卖些什么观音赐福过的木牌,什么祈福用的红线,这些东西没有放在门口摊着的木板上,而是堆在店门入口的一个角落里。 仔细看去,上面都有些积灰了,可见这里的人还是对发死人财的铺子有些忌讳,恐怕除了真有个意外,不然少有进来才是。柴溪对这些东西有点兴致,她翻了翻,甚至还找到了一盒未开封的朱砂。 她将朱砂盒拿了起来,再晃了一圈,便没有什么收获了。想了想,为了配合朱砂,柴溪便再选了一个白白的,只搭好了框架,并没有点上五官的,放在一边架子上的纸人以及一只墨笔,这样便差不多了。 柴溪这才叫醒了店主,打算付账。 那黑脸汉子醒过来,发现竟然有了生意,脸上露出点惊讶,不过没说什么,痛快的报了价格。 柴溪与他讲了讲,最后抹去了零头成交了。 纸人不重,但是个子倒是挺高的,足足到了柴溪胸口,因此不太好拿,力气重了很容易破掉,黑脸汉子就问柴溪要不要送货上门?只要是镇子上,他都可以送。要是送到镇外,看距离加钱,也可以。 柴溪哪里有门让他送,只能拒绝了。她顺便向他打听了一下这里观音庙宇的事情。 做成了一笔生意,黑脸汉子心情不错,听到柴溪问观音庙的事情,朗然一笑,说:“我就说,一般人不会买这些东西,你是替你师父买的吧?你是跟着哪家神婆的,她们不亲自来,让你这么个小丫头跑腿?我想想,最近马婆子好像没有收徒弟,你是赵婆子让来的?” 朱砂除了道士炼丹之外,也可以药用,或者画符,当然还有剧毒,用来害人也是可以的。小地方管的不严,不然柴溪想要买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若是配上纸人,那么拿它做什么用处就极为明朗了。 柴溪想要用的法门,其实就和这人猜测的一样,是一种偏门的手法,叫做代死之术。没想到千年过去,柴溪门派传承早已断绝,这种偏门的术法,竟然随便在这么个小地方,都有人知道,可见是被发扬光大了。 这种法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实际上只是一门偏门术法,不入正统之列。按理说,不算是风水师传承,倒跟巫蛊之术有些关联。主要便是以法力点化纸人,用朱砂绘制纸人五官,然后让纸人替自己抵挡伤害。 不过柴溪不知道的是,这种法门其实并没有完全的传承下来,有一部分失传了,后来有人就尝试补全,也叫替死之术,但是威力大减,只能抵挡简单的伤害,然后改良那人奇思妙想,觉得可以让施术者将魂魄附到纸人身上,借此以魂魄状态开天眼,观察某些正常情况看不到的东西。 再加上这门术法起源于巫蛊之术,因为对于施术者灵力要求很低,后来倒是乡间的神婆之流用的比较多,拿来装神弄鬼忽悠人很是不错。这黑脸汉子也是此道中人,因此看到柴溪拿的东西,便自认为自己猜透了。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柴溪打算用的法术确实是替死之术,却是失传了几百年的正统用法。 天下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跟她一样会此道了。 只可惜限制是挺多的,比如纸人不能离开本体一定距离,又比如纸人是很脆弱的,若是遇到人直接伤害纸人,那么性命相连的情况下,施术者也会遭到反噬,如果受到的伤害太过厉害,达到了纸人的承受上限,那么施术者不仅仅会受到之前的伤害,还会受到反噬伤害。 总之,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就是伤人再伤己。 可是就在这时,柴溪竟然听到了一个笑声,随即便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说:“好你个雷老虎,仗着老娘不在,又编排起来了?”原来这黑脸汉子姓雷,老虎应该是外号吧,不过或许也可能是名字,毕竟老虎威风,做为人名也未尝不可。 柴溪扭头看去,说话的乃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连衫裙,直接盖到了脚背,两只露出来的手臂上画着一些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图案。相貌颇有几分俏丽,只是此时眉毛倒竖,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店主,看起来还真有两分吓人。 不过,赵神婆只有三十来岁,远远没到当婆子的年纪,不仅仅是她,换做任何一个女子,生气都是很正常的。 雷老虎尴尬一笑,背后说人是非被逮着,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他顿了顿,才说:“赵姐。” “现在知道叫姐了?刚才说的什么?”说罢,她才看了一眼柴溪,目光落到了她腰间的葫芦上,顿时一亮,说:“哟,好俊的小丫头。”神婆虽然不算正道,也有不少坑蒙拐骗的人,但是显然这一位,是真正有些本事儿的,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葫芦具备着气场。 法器与普通物品,显然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赵神婆自己都不曾有一件法器,此时见猎心喜,自然想拿下,看着柴溪这般年纪轻轻,这葫芦应该是不知道哪个败家师父不放心给她护身的,只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卖”给自己,那么到时候哪怕柴溪长辈找来,她也能有个说法。 “朱砂,纸人,买这些东西,是替你师父买的吗?”因为想谋划柴溪的法器,这赵神婆便开始试探柴溪的背景了。 柴溪敷衍道:“是啊。”对方的贪婪并没有怎么掩饰,可能是因为觉得她年轻,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她也想从这边得到一些关于那座观音庙的消息,因此并没有翻脸。这么一来,就要看哪边技高一筹了。 在这一点上,柴溪还是很自信的。 雷老虎眼珠转了转,看到赵神婆提起柴溪,连忙转移话题说:“赵姐,这位美女刚才正在向我打听那庙里的事情,这一块你熟,你跟她说罢。” 赵神婆说:“能够遇见,也是有缘分,你可算问对人了,要说这地方,没谁比我熟悉了。小姑娘是不是想求姻缘啊?这家观音庙的素来灵验,求的签很准,正巧我与庙里面的住持有几分交情,可以跟你开个后门。” 说到这里,见柴溪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好像是被她说中了,这才转言道:“不过嘛,我这个老婆子……”说到这里,她又瞪了雷老虎一眼,才说:“引路而已,也不要什么,可是主持那边,总得意思意思吧。” 那座庙就在那里,想要去很简单,但是想要见到主持,那么就没那么容易了。赵神婆给了柴溪一条通路,条件也说的很清楚,简而言之,就是要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的话,她自然会提出来要柴溪变卖那个葫芦。 柴溪之前逛了逛街,买了些东西,因此对于物价也有基本的了解了,不至于被对方漫天要价,然后傻乎乎的不懂坐地还钱。她顺便也打听了一下观音庙那里的价格,只不过大家都对那座庙不怎么感兴趣,价格打听到了,具体情报却没能问到什么。 观音庙那里一炷香分了几个档次,那种小香,一炷只需要十块,若是要大号的,那种可以插在正门面前大鼎里面的,那么就贵了,一支要二百。若是还嫌不够,可以找主持添香油钱,为观音娘娘塑金身,这样的话,就可以在正殿里面供一盏长明灯。 最后一项,这个小地方基本没有什么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和钱,因此柴溪并没有打听到多少,但前面两个具体数字她还是知道的。因此听了赵神婆的话,柴溪也说:“那么麻烦引路了,自然不会少了观音娘娘的供奉。” 说罢,她又道:“不过这些东西我得先带走给我师父,不知道到时候怎么找半仙啊?”神婆这种职业,因为涉及到偏门之术,最擅长请神上身,所以是可以尊称半仙的。柴溪不好随雷老虎喊赵姐,这太过亲密了,她只能这么说。 赵神婆脸上笑容更甚,说:“我这点本事儿,可当不得什么半仙,这样吧,小丫头,今天之内,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这儿找我便是。今儿个我可闲得很,非得跟着雷老虎算一算账不可!”最后一句,说的简直咬牙切齿。 柴溪点头答应,带着买来的东西离开了。 她抱着纸人,朱砂与墨笔放在包里,往回走了一阵,回到了岔路口。 因为形象特异,不少人盯着她看。 柴溪也不介意,她回到这里,只因为之前看到这里写着可以住宿,她为纸人赋予灵性,需要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不能被人打扰。她抱着纸人拐上木楼,连租金带押金交了一百之后,要了一间房。 跟老板说了,不要打扰她,柴溪这才准备为纸人赋予灵性。 聚集生气,然后为纸人画出五官,再点一滴血到纸人的眉心,最后将生气打入其中。 做完所有的事情,一共花了柴溪一个时辰,不过好在成功了。 柴溪将纸人放在角落里,在摆了一个迷惑视线的阵法,玩了一手障眼法,这样别人看来,角落里没有任何东西,自然纸人也不会被破坏。其实柴溪现在手头宽裕了,布下一个煞阵也绰绰有余, 然后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将不用的旧衣服,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整理了放在屋中,便是丢了也不算心疼,她轻装简从,只带了钱与法器,以及一点食物和水,然后才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再次来到香烛店,赵神婆果然还在,不过雷老虎不知做什么,人却不在了。 赵神婆跟柴溪打了个招呼,两人便向着观音庙去了。 一边走,赵神婆还一边与柴溪聊天,主要就是打听她的师父,想着柴溪来回没花多少时间,她的师父可能就在镇子上,或者附近不远,这让她打的如意算盘,好像没那么容易实现了,因此赵神婆自然高兴不起来。 再次走到之前观察到观音庙异常那个位置,这一次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柴溪没有再看到之前那一番仿佛末日的景象。 这里平静而祥和,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观音庙。 她愣住了。 柴溪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上一刻是大凶之地,下一刻就不见了的。 而且这两次,她的法器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好像那只是幻觉而已。 这让她觉得,自己之前学的风水知识全部都是扯淡,都喂了狗了。 柴溪并不敢确定,那一定不是幻觉,但是基本上也有八成的把握,她上辈子见识过无数奇异之地,是不是幻觉,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赵神婆不知道柴溪心中所想,遥遥举起手,说:“喏,就在哪里。” 柴溪这才收敛了情绪,与她一起走。 赵神婆没有带柴溪走正门,快到了的时候,她便引着柴溪一拐,到了小路上,看到柴溪怀疑的神色,说:“小丫头放心,我有名有姓,绝不干那种勾当,这里可以直通后门,进去找主持快些。” 柴溪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阵,果然到了观音庙的后门,赵神婆说:“到了。” 此时离的很近,柴溪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听到诵经声了,梵音缭绕,正气堂堂。 如果不是之前周记豆花的老板娘这么说,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柴溪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腰间的葫芦,终于有了反应。它并不像之前一般护住柴溪全身,而是隐隐发烫,在柴溪腰间散发出灼人的温度。就好像这间寺庙之凶,已经超出了它的能力了,它只能做到这一步,提醒柴溪了。 柴溪眼前一亮。她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因此倒也不慌乱,最怕的就是未知,现在已经确定有问题了,既然有了反应,那么她反而冷静下来。 这座观音庙一定有古怪。 此时赵神婆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在这一刻,柴溪眼中,她仿佛消失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好好地站在了那里,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柴溪心中记着此事跟着她走了进去。 此时后院正有一个看上去十几岁,比柴溪还略小一点的小和尚正在扫地,一边扫地一边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看起来也是在打瞌睡。赵娘子走过去,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引得小沙弥一个激灵,说:“主持现在在哪里?” 小沙弥看到赵娘子,露出了一丝害怕之色,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说:“今天来了个贵客,主持正在招待。” 赵神婆点了点头,对着柴溪说:“什么贵客,当然也比不得我们这位贵客啊,放心,今儿个我怎么着,也能把人给你拉来。” 说罢,拉着柴溪就往专门招待客人的厢房去了。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在此挂单的和尚,不过他们看到赵神婆,似乎都有些害怕,招呼也不打,神色匆匆的就跑了。 柴溪腰间的葫芦也越来越烫。 这么着,绕了一阵,终于到了地方。 20|6.14 赵神婆高声吆喝说:“你这家伙,有贵客到了,不出来迎接,还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把你赶投胎的劲儿拿出来成不?”言语之间,俨然不客气到了极致,说按她之前说的,与此地主持有些“交情”,万万不会这么说话。朋友之间开玩笑是一回事儿,但是开玩笑也有个度。 由此可见,赵神婆必定在其中隐瞒了什么,比如两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认识的,或者是朋友,倒不如说更像是上下级。而且赵神婆的身份居上,而那个还未谋面的观音庙主持,则居于下位。 而且柴溪很敏锐的注意到,在她说话的时候,赵娘子的左手,不着痕迹的按在了她的右臂,那些古里古怪的花纹上。神婆的许多手段,柴溪并不清楚,尤其是差了千年的时光,她也不知道这千年的差距,究竟会多出什么,又少些什么 但是那些花纹,随着赵神婆的碰触,却不着痕迹的产生了轻微的法力波动,这一点是瞒不过柴溪的。如今现代,奇门异术式微,很多手法都用不了了,因为要是别的风水师,在柴溪这个年龄,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学徒。 赵神婆自忖柴溪没那本事,而且这里也是她的主场,所以也懒得再过多掩饰。 “阿弥陀佛,事情总有先来后到之分,想来这位女施主,也不会着急那一刻才是。” 就在赵神婆话音刚落,厢房的门便打开了,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十分有高僧风范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他目光极为平静,仿佛一潭深水,若是在不通真相的外人看来,甚至还带着一种“禅意”,产生他不愧是得道高僧的错觉感。 意识到自己即将接近“真相”,柴溪也极为郑重,耗费灵力,在赵神婆不注意的时候开了天眼,也就是看得到阴气鬼魂的阴阳眼。这具身体没有什么修为,强开阴阳眼沾染死气,以后说不得会大病一场,但是这个时候,柴溪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不然的话,在煞气这样浓郁的地方,她就是一个睁眼瞎。风水师可以凭借经验判断一地凶煞,但是在凶煞太重的地方,强烈的煞气会影响五感,这种感觉就好像遇到磁场的指南针一般,又好像是无头的苍蝇,只能依靠直觉和运气了。 老天爷不赏你这口饭,不想留你在世上,栽在大凶之地的风水师,基本上要不要就有几个。 柴溪虽然不怕死,但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总是对更惜命,若非必要,能够不死,自然最好。 因此,在此时开了天眼的柴溪眼中,这个“高僧”,不但配不上高僧这个称呼,他甚至未必是个人。他整个“人”,都由一团阴气与鬼气构成,阴阴的鬼火在他胸口处静静燃烧,都不知道跟柴溪对话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柴溪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之前说有贵客来,那么厢房之中,很可能还有一个误入大凶之地的人,若是如此,柴溪力所能及的话,便打算将那人一起带出去。大凶之地中一旦死人,必然增强此地威力,不能让它这么成长下去。 这么一来,为了避免这些魑魅魍魉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做出谋害人质的事情,而且不能让他们看出柴溪的目的,那么她就不能轻易翻脸了。而且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的情况下,柴溪动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柴溪决定等一等。 马上就要到正午了,太阳真火最烈的时候,便是十死无生的大凶绝地,这一刻也必须跟烈日低头,老老实实蛰伏起来。不然在炎炎烈日之下,这些煞气便是再凶狠十倍,只要它无法躲藏在阴暗的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 此消彼长,虽然柴溪在阳光下动手并不能获得buff加成,但是敌人得到削弱,她此行成功率也就大增了。 柴溪微微瞥了一眼天色,心中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 这一刻而是问:“大师,我想求一支签。” 赵神婆吃吃一笑,说:“这小丫头想求一支姻缘签。” 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大师不着痕迹的与赵神婆交流了一个眼神,才会意的点了点头,说:“女施主请稍等,我去拿签筒。” 柴溪见这大师走了,说:“既然来了这里,不去拜见观音娘娘,这样好吗?” 赵神婆说:“抽了签自然会带你去,若是出手大方,还能在娘娘座下点上一盏长明灯,让她老人家记挂着你呢。” 柴溪又说:“那行,走了这么久了,我也累的很,我们进去坐坐等大师吧。” 赵神婆说:“那黑漆漆的屋子,有没什么好呆的,小丫头别害羞了,我是过来人,知道你什么心思。现在你那心上人又不在,还怕个什么劲儿?这种事情,开始是很难为情,不过过了也就过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柴溪知道引起了她的警觉了,便不再提此事。 过了一会,果然见着先前的大师,拿着一支签筒走了过来。 他看着柴溪,颇为严肃的说:“观音大士法力无边,若想求得的签准,必得心诚。首先,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三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然后在心中告知菩萨自己的生辰八字,所求事情,一一完毕后,就可以摇签了。” 柴溪点了点头。 她对神佛的态度素来是敬而远之,此时因故借用神佛之名,因此也十分恭敬的在心中与观音娘娘致歉,并且心中暗暗道:“我所求之签,名问姻缘,实则乃是此行顺利与否,还请观音娘娘谅解一二。” 这么一来,柴溪才接过签筒,闭着眼睛摇了摇,待一支签落了出来,这才放下。 赵神婆似乎应该改行当媒婆,她好像对此事出乎意料的积极,柴溪还没有伸手,她便毫不客气的将签打开来看,一边看一边念到:“棋逢敌手着相宜,黑白盘中未决时。皆因一着知胜败,须教自有好推移。” 大师面色微变,但也很尽责的为柴溪解签。他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耿直的人,而且这签语也并不复杂,看了之后,也大概能够理解字面意思。便道:“女施主,你这签,若是问家宅、财富,自身,虽然是中签,但可得一个吉字,但是这个姻缘……”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拐,开始说出这只签的弊端来。 这一只签,他们以为柴溪问的姻缘,自然没有做手脚。而且赵神婆很希望打柴溪那个玉葫芦法器的主意,她打算来一段先礼后兵,而是不能忽悠的柴溪自己交出来,那么再动手也不迟。这一只签很符合她的利益,因此赵神婆脸上挂上了一抹笑容。 这是一支中签,典故便来自三国时期斗阵的姜维与邓艾。 最标准的解签,便是一句话,有希望成功,但必须善用心机,审时度势,不可操之过急。 不过虽然是中签,但若是姻缘,则会变为下签。夫妻之间,若也要时时算计,争锋相对,又哪里算得上好姻缘呢? 大师说:“女施主不必着急,虽然此签算不得好,但是也并非没有转机。” 说罢,他就开始跟柴溪传授如何破解这只签的预言,不外乎就是不要事事都争锋相对,能服软的地方就让几步,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只要巧用智慧,这一段姻缘未必不能,不要太过悲观。最后也没有忘记让柴溪去给观音娘娘添点香油钱。 看起来,真的好像一个普通的住持,浑然找不出半点破绽。 柴溪来自千年之前,不过她的时间也在三国之后,对这个典故,倒是耳熟能详的,因此虽然她那时候,还没有这一支签出现,但是触类旁通,也能猜到大致的意思。对方这一只签解得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前提是,如果柴溪真的问的是姻缘。但他们并不知道,柴溪问的偏偏就是自身。 此签若是为自身解,便是另一番说法了,上吉。 这只签告诉柴溪,只要注意细节,多用心机,此行可成,对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只是一个纸老虎罢了,不然若是真的大凶之地,到现在在煞气最浓郁的地方还不敢动手,那也未免太过怂包了。 问不同的事情,签解出的答案也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原本大师出来的那个厢房,突然有了动静。 赵神婆瞪了大师一眼。 大师也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他明明已经摄住了此人魂魄,为什么现在他这么快就能魂魄归位,甚至发出动静? 柴溪听到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他笑了一声,说:“不知你们听没有听过一句话,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 21|6.14 | 这句话原话应该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的我的独木桥”,但是现在被说话人给改了、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面前这东西根本不是人,无论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是人走的,它要想走,确实也只能去鬼门关。 柴溪觉得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好。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既然死了,成了鬼,那么就应该去该去的地方,而不是死皮赖脸留在人间为祸。 只这一句话,就值得柴溪一夸。 然后柴溪刚准备开口,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刚张口,屋中便传来了不高不低的脚步声。 从声音可以判断,来人的步子并不大,也不快,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步子,却仿佛走到了赵神婆与主持大师的心坎上,脚步声每响起一下,他们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点,等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他们的脸色已经比锅底灰还黑了。 之前柴溪发现煞气外溢,正是主持大师和此人交手之时,产生的异像。主持大师以为他已经成功将此人魂魄引走,不过只剩下一具任人宰割的躯壳。修行之人气血旺盛,对它这种邪物来说,也是大补的,只要吸收了此人的力量,它必然还可以再进一步。 说不定,就可以摆脱赵神婆的控制了。 可是现在看来,他实在是想得太好了点。那家伙看来根本就没中招,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赵神婆并不知道主持大师心中的想法,但是刚才眼神交流,已经够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了,现在这个情况,她当然也高兴不起来。柴溪虽然没用,但是好歹有一件法器呢,要是再加上这家伙,倒真是个麻烦。 必须得先把这家伙收拾了! 相比柴溪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显然这屋子里的人,对他们的威胁更大。哪怕说话的人还没有出来,他们就已经遭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个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办法一心两用,再去思考怎么忽悠或者收拾柴溪,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引走了。 见他们这般反应过度,这清越的声音浑然不在意,忽而一笑,说:“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看,那位美女,可就一点都不紧张呢。”他并没有出门,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看到了屋外的柴溪。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走了出来。 柴溪也看到了此人模样。 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道袍,衣摆飘飞,手中提着一根木柄拂尘,上面隐隐有着灵光闪烁,乃是一件法器。生着一双仿佛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一双眉毛弯如新月,唇红齿白,看起来出奇的漂亮。 本来男人本不应该用漂亮来形容,但是偏偏他却是个例外。若是跟他比起来,柴溪这一副豆芽菜模样,反倒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子。索性柴溪两世为人,对于外貌这等身外之物早已看淡,因此并不在意。而且这具身体只是营养不良罢了,实际生的还是挺不错的,以后多的是时间改善。 不过柴溪注意的却并非是他的相貌,而是道袍。 道袍衣角上,绣着一个柴溪十分熟悉的记号。这一道记号她在一千年前就认识,虽然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过去了千年,但是对于柴溪,不过弹指一挥间,睡着了又醒过来罢了。因此,她当然更不可能忘得掉。 这正是当时让她师门欠下人情,那位相术大师的师门记号。 相术与风水一样,都是一门十分广博的奇术。而风水之中,当以郭璞天星风水为尊,而相术之中,则必以麻衣道人的麻衣相法为先。当初那一位替柴溪师父改命的相师,正好便是麻衣相法的当代传人。 麻衣相术极为不凡,但是相师上窥天意,和风水师一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常为天道所忌,因此行事同样受到极大限制,都是得夹着尾巴做人的。如今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柴溪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又遇到了麻衣相法一脉的后人。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柴溪心中有些复杂。 虽然很清楚知道,自己师父是求仁得仁,试图逆天而行,才会得到此番果报。说白了,也不过等价交换罢了。但是理智上,一想到自己师门传承几近断绝,而这麻衣相法一脉,竟然能够历经千年传承至今,她便生出了一股酸涩感。 不过也不能确定,麻衣相法和天星风水一样,基本上就属于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尤其是需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比如柴溪的师父,常常就拿它吹牛,并且以此为傲。要想知道麻衣相法的传承记号,这并不难,柴溪这个外人也是知道的,并不能以此判定此人实际来历。 麻衣相法乃是麻衣道人著书所传,因此他的传人皆入道门一脉,这一点看起来倒是很符合。 而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先对付了这些小鬼才是正事,柴溪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她只晃神一个瞬间,便很快冷静了下来。其实能够影响她心境的事情并不多,偏偏这凑巧算得上一件罢了。 柴溪愣神的时间很凑巧,也很短,赵神婆和主持大师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她。 赵神婆似乎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人相貌,只是在和主持大神眼神交流的时候,知道有一个人来了而已。她正是三四十的年纪,极爱美少年,此时看到,倒抽了一口气,似乎忘记了两人先前还是敌对的,顿时也生出了几分异样心思。 不过还没待她开口,这人顿时一扫拂尘,只见仿佛有一道白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向她冲了过来。这个拂尘远不如柴溪的玉葫芦,只是它曾在道馆之中受过真武大帝香火供奉,又是攻击法器,因为杀伤力非常不俗,但是防御力就有所欠缺了。 赵神婆大惊,她仿佛蛇一般,手臂扭成了一个奇异的姿势,顿时,她手臂上的花纹微微发亮,顿时形成了一道灰蒙蒙的气罩,一下子挡住了这道白芒。只是这道白芒极为锋利,赵神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抵挡不住,她不肯受伤,心中念头一转,便命令主持大师替她挡下余波。 主持大师见赵神婆这样,心中大恨,只是它无法奈何她,为了避免赵神婆受伤,它也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能猛地一扑,将白芒扑散了。归根究底,这白芒乃是灵气,而主持大师乃是以阴煞之气构成的,它牺牲了自己一部分力量,中和灵气,白芒自然便散去了。 它没有想到这蓝衣道士竟然还有法器。 赵神婆一件法器都没有,柴溪也不过只有一件半,但是这个小道士看着年纪轻轻,法力不俗也就罢了,法器也好像成堆的,之前主持大师为了破掉那蓝衣道士的护身法器,已经花了不少功夫了。没想到他手上拿的拂尘竟然也是法器,之前法力波动被封印住了,它并没有感觉到。 这位蓝衣道士又一扫拂尘,仿佛根本不计消耗,又发出了一道白芒。这里阴气极重,修行之人根本得不到灵气补充,若是力量耗尽,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不过这种白芒十分厉害,它只会下意识追寻伤害阴气最重的目标,直到消散为止,想躲掉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蓝衣道士是一个人,他肯定不敢这样动手,但是柴溪在,柴溪给了他暗示,因此他现在出手毫无顾忌。哪怕第一次见面,他也相信柴溪、 柴溪本来还想看时机,拖到正午再动手,但是既然对方出手了,她当然也没有留手的必要。 就当赵神婆再一次命令主持大师上去替她撞开那一道白芒的时候,她陡然觉得浑身无力,顿时僵住了。 柴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握住了一面八卦镜正对着她。 正正直对,一分不差。 这面镜子发出了一道强光,温度灼人,险些让柴溪的手拿不稳。 可是她还是稳稳的,照在了赵神婆身上。 赵神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在这一道白光下,她竟然仿佛融化一般,一层外皮正一点一点的消去。主持大师没有去给她挡,它不傻,宁可付出代价,违背赵神婆的命令,也不想彻底魂飞湮灭。 这比柴溪想的容易太多了。她还准备了替死之术,基本上等于多了半条命。她还有几个需要付出代价的杀招没有用。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观音庙仿佛“活”了过来。 一声声魂魄的哀嚎声响起,只见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冒出了无数冤魂,他们不计代价,哪怕在阳光之下很可能会魂飞魄散,也一个个接二连三,前仆后继的向着这里冲来,赵神婆已经怒了,她不想让柴溪和蓝衣道士活下来。 蓝衣道士这次没有甩拂尘了,他一抖道袍,只见一道灵光闪烁,靠近他的冤魂全都被消灭了。之前他的道袍被主持大师用阴狠手段给破了,不过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损伤,现在勉强可以继续动用了。 柴溪握住镜子的手越来越抖。 赵神婆的反抗越来越厉害,这一面镜子之中的储存的力量也一点一点的消耗,赵神婆毕竟有一部分还是人,因此这面八卦镜,强大的净化之力可能会让她生不如死,但是在力量耗尽之前,一定弄不死她,最多半生不死,以她的恢复力,要不了多久就恢复了。 主持大师正在试图骚扰柴溪,逼她放开赵神婆。 蓝衣道士也在击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涌过来的冤魂。 柴溪累了,蓝衣道士也累了。 冤魂却不会累,现在已经正午了,它们竟然仿佛不再害怕阳光,一步都没有后退。 柴溪与蓝衣道士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样结果只有一个,力量耗尽,被活活累死。 蓝衣道士张口,说:“我数五下,观音庙主殿,跑。” 22|6.14 |家 这里是阴煞之气最浓郁的地方,客场作战,此消彼长之下,别看先前蓝袍道士和柴溪仗着法器厉害,硬生生把赵神婆压着打,而那主持大师碍于威力,也不敢上前来硬抗,但是他们其实是非常吃亏的。 因为赵神婆死不了。 赵神婆身上确实有着很浓郁的邪气,但是她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柴溪这面八卦镜本来就已经损坏,只是临时的法器,针对的是阴煞鬼物,要它杀人,实在是专业不对口,做不到。而且,柴溪活了这么多年,对付的鬼物不少,对付活生生的人,倒还真的是第一次。 他们这等修行外道的方外之人,只要是正道,为了避免伤害无辜,法器往往都有这种特性。这面八卦镜如果照到普通人身上,最多只会有轻微的灼热感。只有邪器,才会反其道而行之,越杀人沾血,威力越大。 只要死不了,对赵神婆来说,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这里阴煞之气虽然不算无穷无尽,但是至少一时半会消耗不完,而得不到补充的灵力却是有限的。只要两人哪怕一个漏出疲态,等待他们的就是各个击破,雷霆一击。 蓝袍道士很自信自己收拾掉面前的小鬼之前不会倒,但是柴溪的状态他也看得出来。 真的是很勉强。 那面八卦镜上已经出现了明显可见的裂痕。 他确定自己倒不了,但是不确定柴溪会不会拖他后腿。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蓝袍道士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柴溪身上,哪怕他开了天眼,也不可能看出来柴溪这具瘦弱的十五岁少女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千年前大风水师的魂魄。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见势不对,蓝衣道人顿时开口,提出要走。 不过就算这样,他耍了个心眼,他口中虽然说着要去正殿,实际上手上不着痕迹的跟柴溪比了一个手势。那是道门之中常用的道诀,虽然不是指示方向用的,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手诀代表的意思,也只能是这个了。 因为角度问题,赵神婆是看不到这个手势的。而主持大师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看到了,他却对此丝毫不提。也不知道是因为变成鬼了,智力有限,看不出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一次消息传递十分顺利。 蓝衣道士指的方向,与他先前口中的所说的正殿刚好相反,却是叫柴溪往里冲。 若是换做旁人,见此恐怕难免多想。比如自己与此人素未平生,他却做出这样的暗示,是不是想要卖了自己,然后他借机跑出去?这种情形之下,想要两人全身而退,是比较难的,但是如果有一人吸引注意力,另外一个人想跑,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很凑巧的是,柴溪也是这么想的。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关键,知道那蓝衣道人为什么让她向里面跑。对方和她想的正巧一样,那么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沟通了。柴溪甚至没有点头,这样会耽搁时间,看到蓝衣道人手势的一刹那,她就开始动了。 柴溪伸手,将手中的八卦镜往天空中一抛。 这面已经布满裂痕的镜子仿佛违反了物理规律,很诡异的停在了空中。越来越明亮炽热的镜光将这一片的阴煞瞬间驱散。但是,下一刻,这面镜子便彻底碎裂了。它已经超额完成了它的使命,无法支撑下去了。 赵神婆本来听到蓝衣道士的话,为了避免他们跑掉,仗着位置不错,先行占据了门口的位置,命令主持大师带着那一帮小鬼,去堵住两人的去路。可是没有想到柴溪的动作,他们聚在一起的行为,反倒是方便了这面镜子的最后一击。 在这样的攻击下,他们无法反应,没有谁阻挡,柴溪很从容的往里面冲去。蓝衣道士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柴溪那么拼,竟然这么果断的舍弃一件顶级的法器,换取脱身机会,不过下一秒,他也反应过来,紧随在柴溪后面。 两人一起冲到了一个大树下。 这是一棵古槐树,枝繁叶茂,仿如华盖,依靠着厢房生长,整个厢房都被它挡在了树下,透出一缕缕的阴凉。在这样阴煞浓郁的环境里,这一棵槐树却没有透出分毫的阴气,如果这不是一颗槐树,那么它说不定还真是鬼怪的克星。 可是槐字,拆开便是木鬼,正是蕴养鬼怪的温床。 蓝衣道人此时指尖燃起了一点火星,这是修道之人内心的丹火,专克阴煞之物。 他想烧了这一株古槐。 主持大师的身形已经变得很淡了,模模糊糊的,连容貌也不再清晰,他之前为赵神婆挡了好几次攻击,又挨了一下镜光,如果不去修养,已经有消散的危险了。但是看到柴溪与蓝衣道人的动作,它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啸,不要命的向着两人冲了过来。 它正是寄宿在这一株古槐里,如果古槐出了什么事儿,它就要彻底消亡了。 赵神婆却说:“废物!给我回来!” 她此时全身血肉模糊,仿佛已经一条脱了皮的蛇,露出了红色的,令人作呕的腐肉之躯。虽然她还保留了一些人类的特质,但是现在,她其实已经算是半人半鬼了。因此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在磨砂。 主持大师一僵,他没有在动了。它身躯不断的颤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可以看得出来,在两人之中,做主的是赵神婆。 赵神婆一点都不着急,因为被抓住把柄的不是她。 她笑容阴冷而充满邪意,说:“让他们烧。” 主持大师终于说话了,他说:“不……不要烧。” 说完这句话,在赵神婆瞪他的时候,主持大师忽然一头,向着赵神婆撞了过去。同时,这些小鬼也随着主持大师的动作,一起向着赵神婆撞了过去。这强大的阴煞之气破坏了赵神婆身体内的平衡,她的身体本来就受创,没有想到主持大师竟然敢反水,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赵神婆喑哑而狠毒的说:“你竟然背叛我?你觉得这两个家伙会放过你?” 主持大师没有再出声,但是他既然已经动了手,他就没有打算再给赵神婆机会。赵神婆既然不让他活,那么他当然也不会给她生路。大不了同归于尽。有时候,鬼发狠,并不比人发狠来的差。而且人还有退路,鬼却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赵神婆又惨叫了几声,慢慢低下去了。 她闭上了眼睛。 地上她原本穿着的那件灰色的连衫裙,此时竟然变成了 主持大师身形更加模糊了,基本上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只是一团模糊的阴气,他说:“可以谈谈了吗?” 柴溪第一次见到尚存在理智的厉鬼。 鬼不一定都是坏的,有的只是因为意外驻留人间,然后慢慢消散,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力量,也做不了什么,便是穿过人体,换来的也不过是对方感觉身体一凉,而他们自己阴气却要散去大半。而厉鬼,多半是因为执念,或者各种奇异地形形成的。 厉鬼十分强大,但是往往也会失去理智,变得残暴嗜血,疯狂攻击生者,尤其是有灵力的人。 柴溪之前从来没有跟这么强大的厉鬼“聊”过,她此时替死的手段还没有发动,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介意。至少赵神婆现在已经翻不起风浪了,主持大师也很虚弱,他想要耍手段留下两人,基本上不可能。 蓝衣道人笑了一下,收起了指尖那一撮火苗,说:“这个投名状,我还不能不接,美女,你说呢?”说着,他手掌轻轻的从这一株古槐树上抚过。主持大师看着他的动作,显得非常的紧张。他也是在赌,毕竟鬼和人谈判,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没有先例的。 柴溪点了点头。 两人达成了一致。 主持大师让身边的小鬼散开,阴气渐渐散开,在柴溪眼中,这些小鬼又变成了一个个小和尚。或许是因为之前受创的缘故,他们的神情比之前显得更为木讷。 他说:“就在厢房里谈吧。” 三者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禅房,屋中只有两个蒲团,一个矮桌,两个杯子,甚至没有供奉观音像。 柴溪与蓝衣道人一人坐了一个蒲团。 主持大师没有实体,他便飘在空中。 三人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沉默之后,主持大师略有些飘渺的声音,才飘在了屋中,他说:“多谢两位,让我摆脱了那个女人。” 蓝衣道士之前正大光明的走神,一直盯着柴溪,似乎对她很有兴趣,哪怕柴溪这张脸,十足的营养不良,受到虐待的模样,一点都不好看。直到主持大师出声,他才将头瞥了过来,说:“我们伤了你,你却谢我?” 23|6.14 首|发 面对这个问题,主持大师显得很平和。似乎之前那些疯狂的举动,好像都随烟云一般,彻底消失了。此刻他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厉鬼,的的确确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柴溪无法分清,他之前那副模样是假的,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是假的 主持大师回答说:“不是你们,也会有别人。现在我的时间是很漫长的,我可以慢慢等,也等得起。” 他的声音平静的好像一条并没有丝毫起伏的直线,偏偏落在两人耳中,却平添了几分怅然与疲惫。鬼确实是没有感情的,他们连身体都没有了,记忆也慢慢淡去了,只有部分残存的意识,但是听鬼说话的人,却有。 柴溪颇为感同身受。她曾经也不是没有机会活下去,只是想着一个人背着那么重的因果,蹒跚独行,再也没有谁会挡在她面前,替她担下任何事情,便觉得了无生趣。后来的死,却是大半天意,小半自己毫不抗争,心存死志。 此时一个遇到类似经历的人,柴溪不由得问:“你等了多久了?” 主持大师回答说:“还不到三十年。” 赵神婆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是要说她从孩童开始,就控制了这里,却又让人无法相信。 蓝衣道士打断了两人的话,他说:“不说那些没用的,小道是来斩妖除魔的,大师还有什么想说的,说完小道送你上路了。”他生的一副风流好相貌,偏偏说话的时候,总透着两分漫不经心与狂傲感。便是自称小道,看他脸色,倒像是在自称大爷。 大师,小道,这两个对称的称呼,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主持大师苦笑了一下,哪怕这样,他都没有生气,只说:“我还有一心愿未了,暂时还死不得。”人死了还可以变成鬼,鬼消亡了,可没办法再变了。他这样的厉鬼,没有机会再入轮回,一旦魂飞魄散,那就真的是没有以后了。 蓝衣道士听他回答,说:“你有什么心愿?” 柴溪被打断了,也没有再问下去。 主持大师说:“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段往事?” 蓝衣道士挑了挑眉,显出一丝桀骜,说:“若小道说不愿呢?” 主持大师说:“那便只能说给那位女施主听了。” 柴溪却并不给蓝衣道士面子,说:“大师请,我愿意听。” 蓝衣道士撇了撇嘴,抱怨道:“美女,你也太不给小道面子了吧?” 那一张仿佛皎月的脸庞,配上他这一张嘴,简直将画风不一发挥到了极致。 柴溪没有理他。 似乎现在的人都很喜欢叫人美女,但是相比之下,柴溪还是更喜欢听姑娘,或者说……师妹。 蓝衣道士抱怨过了,却仍然坐在蒲团上,没有挪窝。 主持大师,这才慢吞吞的讲起了往事。 这里这么重的阴气,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存在于这个镇子上,这一点让柴溪非常奇怪。阴煞之地不适合人类生存,更别说还跟镇子离的那么近了。按常理来说,镇子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生存下来,早就该被吞的一干二净了。 但是事实上,这是因为这一条路,根本不是一条人走的路。这是一条阴间路。这个镇子上,在凡人看来,其实只有一条路。只有少部分,天生阴气比较重,或者携带着法器,可以破除迷障的人,才可以看到另一条路。 蓝衣道士之前提起阳关道,与鬼门关,其实也在暗喻此事。 这种现象自古有之,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传说,譬如说鬼市。 柴溪带着法器,直接破除了迷障,没有受到困扰,先入为主,而且除鬼不是柴溪对口专业,因此才没有看出来。两个地方看起来是挨着的,实际上阴阳两隔,并不存在于同一世界。这也是柴溪之前在那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看到的原因。 对于镇上很多居民来说,他们印象之中,确实有一个观音庙,就在那条岔路上,但是实际上,他们根本没看到过那条路,也没有去过。只不过因为这个印象根深蒂固,让他们从来都会怀疑这一点。这就是某些神秘力量发挥的作用了,赵神婆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 柴溪听了这段话,稍稍回想一下,发现之前遇到的那位大娘,以及之前找人打听观音庙的情况,他们对于观音庙确实都没有具体的描述,千篇一律,好像统一过口径一般。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实际上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有。 唯一来过这里的,就是那位周记豆花的老板娘。 但是那位老板娘手上那个镯子,灵气逼人,虽然没有经过高人开光,但是已经具备了法器的一些效用了,她戴着镯子,能够走进来,也是符合常理的。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还能好好回来,她也是命挺大的。正是因为那个镯子她才能进去,也正是因为那个镯子,所以才没有人动她。 这座庙实际的位置距离这里远隔千里,不过早因为别的原因,毁于一旦了。说起寺庙毁灭的原因,主持大师稍稍一顿,他似乎并不想多这件事过多的提及,便一笔带过了,只说晚上膳房失火,因此庙中所有熟睡之人全部都被烧死了。 至于起火的原因,以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逃走,这些细节问题,他一概没有提。 柴溪知道这些事情很关键,如果被烧死,正常情况下,大部分人魂魄都是不会留下的,彻底魂飞魄散,有极小部分可能在火中化为厉鬼,这样才可以活下来,不过从之前幸存的僧人数量来看,不说全部,那也是九成以上都以小鬼的身份存活下来了。 主持大师当然算是厉鬼,但是其他小和尚,充其量只算是小鬼而已。 这其中应该有些其他的缘故。 但是对方没有提,柴溪也没有勉强,静静地听。 接下来,就说到赵神婆了。 赵神婆师承这里一位神婆,学到了一些坑蒙拐骗的本事,这些都不是真本事,只是骗人的而已。最多哪里死了人,过去做一下法事,超度一下,或者假装死者复生,与生者对话,借此借死者之口向生者榨取钱财。 但是或许是假的当久了,也会变成真的。赵神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学到了一些诡异的,邪门术法。尝到了甜头,赵神婆开始不满足她过去的敛财手段了。她希望更进一步。然后她使用邪术,沟通阴阳两界,终于建立起了一条连接这座庙宇与镇子的通道。 说白了,这就是阳间的鬼门关。 主持大师受制于赵神婆,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害人。对于一个鬼来说,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赵神婆接下来做的事情,就让他不能忍了。生前作为一庙主持,主持大师对于观音,自然是有着信仰的。不管这种信仰是不是很坚定,至少是有的。 可是赵神婆想要做什么呢?她的心很大,她想取而代之。 赵神婆获得的邪术,有点像是苗疆的巫蛊之术,但是也有些像南洋的降头术,但是与两者都有一定的区别,不过也有相同。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养小鬼。小鬼作为主人的帮手,完全听命于主人,小鬼越强大,赵神婆自然也就越强大。 因此,赵神婆看上了这座观音庙。她想让小鬼窃居观音的身体,然后欺骗有灵力的人前来供奉,借此让小鬼成长。说白了,跟之前柴溪找的那一尊,窃居了秦广王神像的邪神,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有着赵神婆人为操纵,因此小鬼成长速度,可以甩之前那邪神无数条街。 这一次将柴溪吸引过来,赵神婆打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主意。 除了将柴溪献祭给小鬼之外,还可以将柴溪这件法器以阴煞之力污秽,变为邪器,供她使用。 主持大师这一点是忍不了的。 他都是一个鬼了,也没有什么道德观,什么杀不杀人,但是要他拜这种小鬼为观音,无视他的信仰,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如果不是因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赵神婆的对手,甚至因为这一片地方,是她召唤降临的,必须受制于她,主持大师早想翻脸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性命比什么都珍贵,为了活下去,妥协一下是没什么的,也有一些人觉悟比较高,觉得坚持与信仰,比生命更重要。主持大师活着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死了之后,他确实是的。 不过,赵神婆没有想到,蓝衣道士正好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斩妖除魔”了。 两个棘手的人加起来没有要赵神婆的命,但是等了那么久的主持大师却成功了。赵神婆看上去三十来岁,实际上邪术保持了她的青春,如今她已经快五十了。可是哪怕活了五十年,她也没有想到,主持大师竟然敢背叛她,竟然会背叛她。 蓝衣道士听完了主持大师的话,说:“说完了?” 主持大师点了点头,说:“只要你们再除去她养的小鬼,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行了。” 蓝衣道士说:“很好,这事儿小爷我管了,带路。” 主持大师说:“它就在正殿,此时主人死了,它此时应该会变得虚弱些。” 蓝衣道士起身就走。 柴溪坐在蒲团上,没有动。 主持大师顿了顿。 柴溪说:“我法器已经损坏,灵力损耗过度,如果不调息一下,可能留下隐患。” “那美女你就在这里吧,交给小道我了。” 蓝衣道士接受了这个理由,也不等她,转身便出了门。 主持大师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 柴溪看着一人一鬼的背景,说:“还是没有说实话。” 主持大师解释了那么多,看起来很有条理,但是有一点,他肯定没有想到。 柴溪之所以来这里,原因并不是来斩妖除魔的,而是因为那莫名的煞气,已经用棺材板做的凳子。要用棺材板,赚不到卖出去,吃力不讨好,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找“替死鬼”。每一个棺材之中的魂魄,希望可以借此占据旁人的身躯。 也就是夺舍。 不过夺舍复生,此事有违天道,很难成功,尤其这种布置,倒是像广撒网,希望捞到两条蠢鱼。因为就算是万全准备,这种事情的成功率也是很低很低的,不是谁都有柴溪的气运,可以再世为人。 这件事情,赵神婆看起来是不关注的,她还没有死,夺舍做什么? 那么是谁做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主持大师说了那么多,对此却丝毫没有涉及,怎么可能全是真话呢? 那个小道士还是太嫩了,就这么被忽悠住了。 如果麻衣神算的传人就只有这种程度,那么……想来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后继无人,你有人还不如无人,大家都差不多。 24|6.20 这里是阴煞之地,因此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并不需要用脚。走着实在是太慢了,主持大师很着急,他已经等了太久了,不想再多等下去了,以免节外生枝。因此,主持大师与蓝衣道士齐齐出了门之后,便对他耳语了两句,紧接着两人便同时消失了。 柴溪往那处瞥了一眼。 那面八卦镜固然毁了,十分可惜,本来损伤也是可以修复的,如今彻底没了。但是因为并非柴溪的本命法器,因此除了心疼之外,她又有准备,并没有被法器爆炸的余波伤到,所以借口受伤只是托词。主持大师的目的她还看不出来,但是不顺着铺好的路走,总是能有发现的。 不出她所料,之前争斗的时候,主持大师根本没有出全力,就凭他这来去自如的仿佛瞬移一般的身法,根本不需要像之前那般冲动,看到蓝衣道士想要烧毁那棵古槐,就仿佛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了一般。有心算无心之下,想打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太容易了。 虽然两人都有法器护身,想要一招置他们于死地,除了那种修为通天,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鬼,不然几乎不可能,但是重伤他们,让其中一个失去战斗力,却是很有机会的。反倒是看起来锋芒毕露的赵神婆,实质不堪一击。被主持大师借了柴溪与蓝衣道士的刀,轻松处理掉了。 活的越老越精,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人,鬼也是一样。 那么,谁才在这件事情之中占据主导地位,几乎不需要去想了。 柴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定不会讨这位积年老鬼的欢心,因此她总得准备妥当点为好。 首先当务之急,就是恢复灵力。 这具身体并没有太高的修行奇术的天资,或者说,如今末法时代,基本上已经没可能诞生天资绝伦之辈了,以柴溪的观察,若是这个小道士放到古时,最多只能算是中人资质,根本不可能入得麻衣相士一脉的法眼。 无论是柴溪的师门,还是麻衣相士,都是极为顶尖的传承,他们对于弟子要求极高,除了天赋之外,更有心性要求,这小道士资质稍差无妨,但是心性却这般浮躁,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历练,在见过市面的柴溪眼中,自然算是排名垫底的。 不过虽然看这小道士很好忽悠,但是他身上的法器却不是假的,柴溪之前在他身上,看到了四道法器灵光,也就是她这种对法器极为熟悉的人才有这眼光,主持大师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之前他不过动用了两样,还藏了一手,主持大师就算有算计,想要收拾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之前柴溪没有翻脸,打的是救人的主意,避免有人被害,不过现在看来,人家也不需要她救,因此柴溪很放心。 大概花了一炷香时间,柴溪再次睁开眼。这里不是阳世,阴煞之气横行,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吸取那微不足道的灵力,是费时费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因此柴溪只稍稍回复便罢。不过此时她睁开眼,却并非是回复完毕,而是因为她感应到之前布置在旅店的阵法,有人触动了。 如果布置的是杀阵,只要有人胆敢进来,必然能叫他回不去,柴溪也不用关注。但是住宿这地方毕竟不是她的,人家有老板,万一店主误入,那就是平白枉造杀孽了。因此,她只是布置的简单障眼法,让人无法注意角落中的纸人。 柴溪与纸人此时性命相连,自然需得关注一二。 她轻轻一抹腰间的葫芦,一道灵力屏障将她包裹了起来,柴溪再次闭上了眼睛,默念口诀。 很快,柴溪便觉得心神一晃,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线牵引,将她的魂魄引到了客栈之中纸人的身上。屋子角落之中的纸人陡然睁开了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柴溪同时也借着纸人的视野,“看”到了屋中的景象。 在柴溪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屋外两只身形显得很淡的小鬼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他们是主持大师命令特意留在这里的,明面上的意思,是作为主人,他不能亲自陪柴溪,总得留两个小鬼招待,这才是“待客之道”。当然暗地里,也有监视的意图,这个它们知道就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因为是以朱砂画的眼睛,所以在纸人的视野里面,一切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色。所有东西都是红的。包括此时站在屋门口原地踏步那个人。他被障眼法迷惑,误以为自己已经进屋,并且做出搜查的种种动作,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在原地没有动。 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看到纸人睁眼这一幕。 柴溪的意识附身到了纸人身上,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视野,因此她花了好几分钟,才认出这个人。 竟然还是个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香烛铺的老板,那个姓雷,喊赵神婆为赵姐的黑脸汉子。 当然,此时他的黑脸,也变成红脸了。 他做了一阵翻找的动作,终于不耐烦了,低声说:“东西呢?怎么找不到?老孙和他媳妇儿,不是说亲眼看到这丫头片子把纸人抱进来的吗?她出去的时候也没带着,这纸人还能成精长翅膀飞了不成?” 虽然旅店应该保护顾客*,但是这种小地方,显然老板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姓雷的汉子算是地头蛇,跟店老板又是熟人,套近乎得到情报之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也正大光明的混进来翻东西了。 尽管柴溪用的替死之法几近失传,现在留下来的只是阉割之后的版本,相比从前威力大减,他们也不知道柴溪有这样的手段,但是赵神婆那边想要收拾掉柴溪,肯定会想到万全之策,自然不会留这么明显的漏洞给她钻。 也就是时间不凑巧,雷姓汉子和赵神婆分离之后,在柴溪找过去之前,并没有再见过面,不然两人话一对,赵神婆也就知道柴溪并没有什么师父,只是在旅店中呆了一阵,虚张声势的事情了,那么她没有顾虑,未必会浪费时间将柴溪引到庙里再动手,说不定早就下手了。 那么一来,又会发展成别的情况了。可惜,世上没有如果,雷姓汉子现在,也万万想不到,赵神婆竟然已经死了。他翻了一阵,屋子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过了,却什么都找不到,显得有些焦躁,一屁股坐了下来。 柴溪笑了笑。 纸人跟她一样,颇为怪异的咧了咧嘴。 屋中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从雷姓汉子的背面刮了起来。这是很正常的风,并不是阴风。但是吹到身上,雷姓汉子还是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这间屋子之中的窗户,在他眼中是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那么这风,又是从哪里来的? 再加上柴溪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丫头,这么一来,光是想想,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雷姓汉子是开香烛铺的,还跟赵神婆有些瓜葛,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胆小的人,当即一咬牙,大声道:“出来!这点鬼魅伎俩,想要吓到你雷爷爷,还差得远呢!” 柴溪这个时候,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布杀阵了。虽然她有的是办法变阵,将困阵变成杀阵,但是此时自己本体在观音庙内,就凭附身在纸人上的一缕意识,想要挪动一下都是很艰难的,更别说做变阵这种大事儿了。 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柴溪听到了咚咚而来的脚步声。 这里的建筑都是木制的,旅店也是如此,因此踩在上面,稍微走得快一点,便很容易发出声响。雷姓汉子刚才一时情急,嗓门太大,传的街上的人都听得到了,店主夫妇也不是聋子,怎么也得来看一眼。 他们虽然无意识泄露了柴溪不少信息,但是怎么着,也不至于随便将别人放到已经租出去的房间里来,这一点素质还是有的。不然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坏了名声,还有谁敢来他们这里住啊?虽然都说请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丢了概不负责,但是这种事情,必须得负责的。 雷姓汉子因为身陷迷阵之中,所以五感都受到了影响,十分明显的脚步声,他根本听不到。 柴溪觉得不需要她出手了,倒也省事。纸人眼中红光一闪,柴溪透出一丝灵力,暂时关闭了迷阵,潜伏下来。 下一刻,旅店老板老孙顺着声音找来,发现房门半开着,雷姓汉子正站在门口,不由上前,道:“小雷,你这是在做什么?这间屋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已经租出去了。”虽然他并没有用太过直接的质问语气,但是那怀疑的眼神,已经清楚显露出来了。 就差指着鼻子说,你这个贼想做什么了。 雷姓汉子如梦初醒,他愣了愣,看了看四周,他明明坐在椅子上,怎么回到门口了?老孙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简直一团乱麻。 25|6.20 旅店的店主老孙之前看到雷姓汉子在这里跟他谈论住宿的客人情况,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算不上邻居,也是一个镇子上讨生活的,以前也在一起这么聊过。由于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他目前就接了柴溪这么一个客人,自然免不了就说到柴溪的事情。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抱着这么大一个纸人来住店,是有点诡异的。 这么一来,也算是一种谈资吧。 但是无论柴溪做什么,她付了钱,住在这里,当然就是店里的客人。看到雷姓汉子跑到柴溪屋中,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老孙自然忍不了了。他问出这句话之后,看到雷姓汉子有点尴尬的脸色,当即变色说:“好呀,小雷,你做贼把主意打到我店子里来了?” 雷姓汉子还想解释一二,但是这种涉及到鬼神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要是说的不好,漏了什么风声,被大嘴巴一传,赵神婆饶不了他。而且老孙也是本地人,都是地头蛇,他想怎么着人家好像也不太现实。 因此雷姓汉子一时间卡壳了,他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说:“孙哥,孙哥,你听我解释。”雷姓汉子素来不是和善性子,平日里喊人,都是一口一个老孙,这时候放下身段喊一声哥,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老孙听得舒坦,到底顾及了一下之前的情面,没有撕破脸。不过他没有撕破脸,却有人帮他做了这事儿。底下的老板娘听到动静,又见自家男人半天不下来,反正现在也没啥生意,干脆也上来了。 “发生啥子事儿了?”老板娘上来就问。 老孙是个耙耳朵、气管炎,媳妇儿一发火,他是万万不敢撩虎须的,做主的也不再是他。但在雷姓汉子略带请求的眼神中,他也稍稍有点犹豫了。究竟是死队友呢,还是死贫道?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儿,总得选一个。 柴溪的意识附在纸人之上,还没有离开。 一般来说,这种附身持续的时间最多一盏茶,要是超过的话,可能对魂魄造成损伤。毕竟魂魄十分脆弱,还是要依托身体存在的,不然可以长久存在的话,人死去之后,漫山遍野都被幽魂给占据了。 不过,柴溪不打算轻易让雷姓汉子脱身。除了对方和她本来就站在对立面,之前试图翻找她的东西外,也还有别的原因。 无论如何,赵神婆死在这里是事实,而他也是除了柴溪和蓝衣道士之外,最后一个和赵神婆有些接触的人,如果不拖着他,他将赵神婆失踪的事情抖出来,闹得人尽皆知,这也是一件麻烦事儿。虽然人不是柴溪杀的,但她到底也担着一些因果。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因为闹出了人命,上面特地派来的调查团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颇具威势,而平日里素来剽悍的村民,看到这些调查人员,顿时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一个比一个老实,因此,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柴溪对于这些类似捕快的警察,是比较忌惮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 只要老孙这事儿将雷姓汉子拖住,他焦头烂额、自身难保之下,想来也没空管赵神婆的事情了。毕竟之前柴溪刚进店子来,赵神婆还没有进来的时候,雷姓汉子称呼赵神婆的口气,可不怎么客气,只是赵神婆来了之后,他才改的口。 因此,柴溪做的,只是再次开启屋中布置的阵法,给老孙一个暗示。 雷姓汉子这个人是个贼,不可信,不要被他骗了。 得到柴溪暗示之后,这一刻老孙只觉看着雷姓汉子怎么着怎么不顺眼,新仇旧恨陡然一起涌了上来。对他的暗示顿时懒得理睬,老老实实地跟自家媳妇儿交代事情经过,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就这么大点事儿。 这下子,事情就没个收拾了。 老板娘与雷姓汉子可没有什么交情,她性子又泼辣,听说这一茬,顿时忍不住了。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杀千刀的,我家老孙这么信你,你这么对他?今天不给你个教训,老孙恐怕要被你杀熟了,走走走,我们去局子里说道说道!” 说着,就拉着雷姓汉子要去报警。 两边一阵拉扯,雷姓汉子力气虽然更大,但是他也不敢真跟老板娘动手,只能僵持着。 柴溪最后看了一眼,从纸人中退了出来,这下子想来他没空再想别的了,先想办法脱身吧。 她的意识回到了庙中的静室里。 腰间的玉葫芦尽职尽责的护佑着她,在这期间,没有哪个小鬼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来。 柴溪起身出门。 此时蓝衣道士和主持大师已经走得很远了,甚至连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都变得十分微弱,似乎随时会消失。 由此可见,他们是真的走了。 两只“监视”柴溪的小鬼察觉到了柴溪的移动,飞速的跑远了一定距离,小心翼翼的看着。 这个院子并不大,也就十几步的距离,最里面便是那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其他一无所有。但是,偏偏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方,阴气却是最重的。阴气这种东西,就跟溪水一般,总是有一个源头,才可能源源不断的涌来。 那么,源头在哪里呢? 柴溪目光在这片地方巡视,接下来落到了那颗槐木之上。 两个小鬼顿时受到惊吓,跑到古槐那里做出了护卫的姿势。 柴溪没有靠近那一棵古槐。这棵槐树她之前就注意过了,是有些古怪,也确实跟主持大师有些关系,但并不是这里阴气的来源。槐树可以聚集阴气,收纳阴气,但是不可能无中生有,产生阴气,还是这么大量的阴气。 再巡视一圈,柴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地面上。这座观音庙的地面并没有修缮,只是普通的土地。可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在土中,隐隐透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暗红色。那并不是血,倒像是颜料。说起来,跟之前在周记豆花铺吃豆花时候坐着的那一根板凳的颜色有些相似。 那根凳子本来是鲜红的,看上去挺喜庆,可是这样的颜料染到土里,过去些时候,便成了这样的颜色。可能已经过去不少时候了,这里并没有残留一点颜料的味道,柴溪又被其他的吸引了注意力,因此并未发现。 看到柴溪一直停留在此处没有离开,两个小鬼显得很紧张,他们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提醒还是警告,他们不像是主持大师,并非厉鬼,没有语言能力,无法运用人类的语言,也无法用意识交流。不过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们还是可以听得懂说话的。 柴溪走到小鬼面前。 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整个都倚到了槐树上。 柴溪问:“这里有铲子吗?” 两个小鬼见柴溪似乎没有攻击意图,迷茫的看着她。 柴溪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补充道:“没有铲子,类似的挖土工具也可以。”她想了想,举了两个例子,譬如钉耙,爬犁什么的也算。因为地形缘故,这一片土地不适合种植,这里的人农活做得比较少,因此农村很多常见的工具反倒是不多。 两个小鬼先前得了主持大师的吩咐,让他们监视柴溪,不要让柴溪靠近那棵槐树。当然若是有些什么要求,能满足的,也尽量满足。以他们的智力,当然觉得这个要求,跟主持大师的吩咐没有丝毫冲突。 一个小鬼歪了歪头,晃晃悠悠的做出了带路的姿势。 另一个小鬼则呆在槐树旁边,似乎不打算动了。 柴溪略一思索,便跟着小鬼去了。 小鬼在前面带路,不知道是不是阴气的关系,之前进来的时候,柴溪与赵神婆走的是一条路,可是这时出去,竟然变成了一条新的陌生的路。柴溪下意识退了一步,发现退回去的时候,还是在那间厢房,这才追了上去。 转了两个弯儿,小鬼竟然把柴溪带到了膳房。 小鬼在膳房门口的地方停住了。 柴溪发现自己高估了这小鬼的智商,她顺着看过去,发现入门里面是一个早已经冷掉不知道多久的灶台,人需要做饭,鬼却是不用的。墙边靠着两根乌黑的烧火棍,小鬼在烧火棍旁边绕圈,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柴溪找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为了拿去挖土借力,她想看一看,那土下面是不是她想的东西。如果她想的没错,那土虽然没有翻动的痕迹,但是定然埋着不少棺材,而且不止一口。不然要是用手,猴年马月都过去了,也挖不出什么来。但是这烧火棍,拿来是没什么用的。 不过机缘巧合来到这个膳房,虽然没有找到工具,但也是意外之喜。 主持大师之前提到,这里曾经失火,在他口中整个观音庙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全部被烧死了。一般来说,第一死亡现场,总是能够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他现在成了鬼,没事儿也不会花费力气伪造现场,那么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 柴溪确定他撒了谎,但无法确定,他究竟有几成是真话。 26|6.20 相比之前主持大师所在的厅堂,膳房这里基本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同样是说谎,主持大师无疑是非常高明的那种,从他之前的话已经可以看出来,便是作假,也是八成真里面掺两分假,若是不晓得其中内情,或是涉世未深之人,很容易就被他给蒙混过去。简直是被他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柴溪也是占了阅历丰富的便宜,不然恐怕比那小道士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对于师门灭门,而撺掇成就此事的麻衣相士一脉却并未担下多少因果,顺利传承至今,到底有点不平,毕竟她算起实际年纪,其实还不到二九年华,便是死过一次,仍然有些少女心性,止不住心中腹诽。 但是要说她付之行动,真的去把麻衣相士一脉给灭门了与她师门陪葬,尤其还不确定这个小道士是不是真的是麻衣相士的传人。无论他是不是,柴溪也是做不出来的。反正如今她能够再世为人,便可以找一个符合师父要求的弟子,将师门绝学给传下去,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主持大师说这里曾经起了火,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面做手脚。 柴溪大略一扫,便知道他所说不假。墙壁上残留着无数烟熏火燎的痕迹,不仅仅灶台旁边,便是其他地方,也沾满了烟灰。如果不是这里的房子并非草屋,而是泥瓦铸成,恐怕会被烧的只剩下灰了。饶是如此,也是一片断壁残垣,狼藉景象。 这么一来,便是之前心有怀疑,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三分怀疑恐怕也会去了,变得深信不疑。要是这样想,小鬼带她来这里,未必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或许是主持大师事前交代?希望骗过她,然后利用她做什么事情? 柴溪转了一圈,这里除了几根烧火棍之外,别无他物。只在屋门口一左一右摆了两个太平缸,里面装着水。只是这水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了,看着竟然隐隐透着黑绿色,以及走近了之后,还会问到其中散发出的古怪味道。 非常的难闻。 小鬼没有身体,自然也没有嗅觉,它显得十分自在,从容的在烧火棍旁边转圈,似乎提醒着柴溪,这是你要的东西。 但是柴溪却是有嗅觉的,她眉头微皱,没有靠近那里。柴溪对小鬼摇了摇头,解释说:“这个我用不到。”说罢,她越过小鬼,推开半掩的屋门,在一声嘎吱的响声之后,进屋来到了烧火的灶台旁边。 这是标准的古人做饭的灶台,乍一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柴溪弯下腰,从灶台口往里面望。可能是因为起火的原因,里面的柴火大部分都已经烧成碳和灰了,只有残留下来少数的木条和炭块。柴溪伸手,小心的拨开灶台之中的灰烬,再一个一个将碳条拿出来。 小鬼跟着她飞进屋,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并不像柴溪想要靠近那棵古槐树时那样紧张。 柴溪很快满手都变得黑乎乎的了。 她将这些东西堆到一旁,忙了一阵之后,灶台终于被大致清了出来。 这个时候,她连胳膊都已经沾满了灰,看上去活像一个泥人。 柴溪往里面看去,灶台里面什么都没有。 小鬼看到柴溪的动作,似乎觉得有些兴趣,也飘了过来,学着柴溪的动作往里面望。不过它没有实体,只不过一个探头的动作,便整个身体都陷入灶台之中了,被挤的好像变了形,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柴溪并不失望,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查看灶台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她知道以主持大师的缜密心思,不会在灶台这里留下什么破绽。尤其是以她的阅历,到现在也只是觉得主持大师有古怪,没有抓到具体的把柄。 或者说,柴溪基本上已经确定他有问题,但是现在她拿主持大师没办法。这里是人家的主场,柴溪想要自保不难,但是想要彻底除掉这个鬼窟,那就有点问题了。不计其数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就够她慢慢清理的了。 更别说,这里还别有“乾坤”。 柴溪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在灶台里面要找到“什么”。 她将灶台之中的灰,仔细的涂满了两只胳膊,确保自己胳膊上已经沾满了灰,没有遗漏,然后才起身出门,走到了那个大水缸面前。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柴溪伸出一只手,碰到了那看起来极为可怕的水面。就在这一刻,水面突然生出了剧烈的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陡然从水中钻了出来,向着她的手撞了过去。可是那么好像狂风一样的力道,在落到柴溪指尖的时候,突然变得风平浪静。 只见一个没有头,只有脖子以下上半身,暗绿色的东西盘踞在水面上。一双同样是惨绿色的手,此时仿佛受到了伤害,软软的垂了下来,看上去十分无力。它没有头,也没有眼睛,可是那种阴冷、恶狠狠地视线却仿佛实质一般落到了柴溪身上。 这是一只水鬼。传说中,落水而死或者是因为意外横死的人,便有可能化为水鬼,被困在水中,不得超生。要想转世的话,必须找到替死的人,让他代替你,然后这只水鬼才能够获得解脱,成功转世轮回。 不过,实际上,水鬼是有的,凡是沾染五行,无论是火中诞生的厉鬼,还是水鬼,或者其他更加难得的金形鬼,木形鬼,土形鬼,相比普通的鬼怪,都充斥着更加强烈的戾气,更加强大,也更加有攻击性,仇视生者。但是一旦成为厉鬼,注定不可能转世了,再也没有来世这一说。 不过这种缸中的水鬼,却并非是天意形成的,应该是人工“豢养”的。将水鬼封在水缸中,用来看家护院,只要有人靠近一定的距离,水鬼就会出来将此人拖到缸中消化掉,同时也会变得更加强大。将水鬼养在水缸中,就不怕它强大之后,反噬主人,到时候要想收拾它,也十分容易。 柴溪发现这种大缸虽然看起来已经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但是材质还是比较现代的,看起来像是搪瓷,之前她家中也有类似材质的杯子,而这座观音庙是古代建筑,想来应该不是本来就有的,而是被赵神婆养在这里的? 毕竟只有赵神婆才拥有身体,可以搬运物品。鬼再强大,也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 阴阳两隔,这是天道法则。 再加上之前主持大师也提过,赵神婆学到的奇异邪术,像是传统的苗疆蛊术,夹杂着南洋的降头术,各种混合起来的玩意,既然会养小鬼,会养水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本为柴溪引路的小鬼,似乎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它那一张模模糊糊,看不清相貌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恐惧的情绪,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门口才颤巍巍的停了下来,探头探脑远远的瞧着。想来若不是得了主持大师吩咐,需要看着柴溪,它恐怕有多远跑多远了。 柴溪没理那小鬼,它身上没多少戾气,看得出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儿,而这水鬼身上的怨气之浓厚,想来为了让它们壮大,赵神婆搞不好之前引到这里来的人,抓着之后可能没有直接弄死,而是拿过来喂这水鬼了,或者也有可能是主持大师口中的小鬼。 两口大缸,另一口,里面应该还藏着一只。他们两个应该是以邪法被赵神婆串联在一起,此消彼长,互相牵制。就跟养蛊一样,只要到了最后关头,将两口大缸里面的水鬼合二为一,他们互相争斗之后,总有一只会胜出,变成更为强大的水鬼。或者说,已经可以算是强大厉鬼了。 水鬼一般必须依托着水存在,但是要是强大到一定地步,离开水也可以发挥力量。只可惜赵神婆没有来得及完成这最后一步,就已经被主持大师给弄死了,想来这两个水鬼也只能困死在这里了,不可能离开了。 柴溪其实一进屋子就发现了,在这样的阴煞之地,自然得十分小心才行,她也对阴气和鬼气十分的敏感,也特别注意。柴溪想要节省一点法器之中的灵力,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法补充。发现这两口大缸之后,她就知道里面有东西。 而对付这样的水鬼,当然最好的东西,就是灶台之中的灰了。 灶字,乃是火土构成。 五行之中,以水克火,以土克水,而火势一旦大了,也可以反过来压住水。 因此灶台之中的灶灰,就是对付这样水鬼最好的材料,哪怕这只是凡物,并不具备多少法力, 柴溪看向她的胳膊,原本涂满了灰的地方,此时已经染上了一层死灰一般的暗绿色。她对着胳膊轻轻一吹,这一层灰连带着上面的东西,便毫不犹豫的从她胳膊上脱落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看着这一只出师未捷的水鬼,柴溪问:“需要谈谈吗?或者……我也可以找它谈。”她的目光看向了另一口水缸。 27|第 27 章 厉鬼素来很难保持理智,主持大师是一个特例中的特例。 柴溪到现在都没有想到,这里要是真的发生了一场大火,主持大师化作厉鬼活下来也就罢了,那些小鬼是怎么挨下来的?早该被火苗烧的魂魄不存了。 既然是特例,万万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 因此,这只水鬼并没有给柴溪面子,它早已经失去理智,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根本不能沟通。在柴溪这里吃了亏之后,顿时尖啸起来,只是有些忌惮柴溪之前沾在身上的灶灰,不敢轻易靠近她,而是做出威胁的姿态。 柴溪摇了摇头。 既然说不通,那也没办法了,她顿时又撒了一捧灶灰进去。 水鬼惨叫起来。 它大势未成,还不能离开这个水缸,灶灰虽然不可能直接把他灭掉,但那滋味就跟硫酸泼在人身体上一样,疼痛难忍。这种剧烈的痛苦,哪怕是鬼也是不容易抗住的。要不是行动被限制,这会它冲出来将柴溪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这种声音,顿时惊动了另一只水缸。 另一只水鬼也探出了头来。 和面前这只如出一辙的模样,只是它没有受伤,自然更添三分凶恶。 它嘶吼一声,看了看旁边的敌人,又看了看柴溪。残存的少的可怜的意识,并不能帮助它理清现在的情况,但是本能还是占据了上风。这两只水鬼,其实是竞争关系,因此两边当然不会互帮互助,这一只反倒是想把另一个给吞噬了。 只有这样,才能更进一步,可以离开困住它的水缸。 因此,它无视了柴溪,遵循本能,向着有些虚弱的竞争者扑了过去。 水缸紧紧的束缚着它,在它扑出上半身之后,根本不存在的下半身,让它无法离开。 柴溪知道,这一只也是无法沟通的。 她想问出什么,是不太现实了。 那么,赵神婆已死,这两只水鬼,若是她豢养的,失去了条件,想要更进一步,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但是,若是留在这里,万一它们得了机会出来作乱,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也未必不可能。这么一想,柴溪打算把它们处理了。 这种纯粹的恶鬼怨灵,处理了也是一桩好事儿。 柴溪略一思索,走到一边,拿起了一根烧火棍。之前她嫌弃这玩意儿无用,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虽然灶灰可以抵挡这种水鬼的阴煞之气,但那水鬼呆的水,常年受到阴煞侵染,颜色都变得发绿了,柴溪并不想为了破这个东西,把自己的一双手给搭进去。在外面引它出来就罢了,她是不会真探进去的。 这个烧火棍,足以做一个媒介。 然后走进灶台,将烧火棍均匀地抹上灶灰。 如此一来,她出来的时候,两只水鬼还在对持。 它们互相奈何不得,够不着对方,也只能光看着了。 柴溪将烧火棍重重的砸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尖叫,这个水缸陡然破了一个大洞。 绿色的污水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水鬼一时之间得了自由,它看了看柴溪,一怒扑了过来。 柴溪随机将另一个水缸也打破了。 另外一只水鬼也没了束缚,遵循本能向着扑向柴溪那只冲了过来。 它们一时之间得了自由,会有一段时间超常发挥,但这样厮杀,随着污水流尽,这些还未养成的水鬼,就会无所依托,慢慢的消散了。凡是成了恶灵,都是不能够再转世的,至少在柴溪那时候都是不可能的,现在末法时代,更不可能有可以送恶鬼超脱的大神了。 柴溪的镜子碎了,但葫芦还很好的履行着它的职责,在绿水流过来的时候,撑起了一道屏障。醒神过来,她连忙离开了这个院子,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浪费灵力。到了这一步,她是否再呆在这里,已经没有区别了。 再次走出这个院子,柴溪望了望四周。 这种地方空间十分混乱,并不是靠脚走路的,因此她望了一圈,也不能确定来时的方向。 水鬼只是次要的,她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调查棺材板的事情。 柴溪招来躲在一旁的小鬼。 小鬼见了她的手段,心中颇为惧怕,老老实实,畏畏缩缩的溜了过来。 柴溪又问它,可有铲子之类的东西,找到之后,再带她回刚才的地方。这次柴溪没有高估这些小鬼的智商,她连比划带解说,花了好几分钟。最后又提了提,刚才水鬼的下场,恩威并施,吓吓它。 小鬼知道自己犯了错,这次不敢马虎,做出思索的样子,一阵才带着柴溪往另一处走。 这次的目的地是后院不远的一块小菜园子。 只是如今田里面长的,当然已经不是绿菜,而是一团团黑乎乎的阴影,实际就是煞气盘踞形成的。这种地方的煞气,来源就是这个观音庙,哪怕除去了,根还在,要不了多久又会成这个样子,因此柴溪没有再节外生枝,从田边捡了个犁头,便返回了。 这次回去的速度很快。 跨出门不过两三步,柴溪就看到了厢房的门。 主持大师和小道士并没有回来,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如果真的打起来,法器散发出的灵力,可以搅乱这一片只单单存在阴气、煞气地方的气场,必然会引起极大地动静,这是瞒不住的。柴溪知道小道士身上四件法器,不可能死的无声无息的。 她走回之前的地方,开始慢慢刨土。 只挖了浅浅一层,那种红色便越发的溢了出来。 在这一片灰暗的视野里,这种暗红色竟然显得夺目起来。 犁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柴溪放慢了手,拨开土,果然一具棺材显露了出来。 本来破败的棺材,偏偏刷了一层新的漆,看起来仿佛刚下土的一般。只是木料陈腐之气根本盖也盖不住。 棺材并没有钉死,柴溪用力一拨,便掀开了半截。 里面没有尸身,也没有白骨,空荡荡的一片,只放着一套僧衣。僧衣很新,可以看出是最近才放进去的。僧衣底下压着一叠灰,里面有零碎的散块,看来像是衣服,可能那是原本的衣服,只是后来风化成灰了。 小鬼凑了过来,它绕着柴溪转了转,接着跳到了棺材里面,露出了可以称为舒适的表情。 柴溪一愣,她又瞧了瞧,似有所悟。 她转身靠近那棵古槐,借力攀了上去,居高而下,望了望这间院子的形制。 这棵古槐阴冷无比,不过有法器护身,一时之间还是伤不到她的,反倒是阴煞得给柴溪让路。 若是以柴溪挖出的那副棺材为基点,四周辐射,阴煞之气较为浓郁的地方,都埋有一具棺材,合起来,应该有三十六具,正合三十六天罡之数,之前周记豆花那里有个板凳,如果没有别人带走,那么这里的棺材,应该还有三十五具。 这院子看起来不大,但密密麻麻摆下这么多棺材,还能井然有序,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三十六天罡本来是道家一种阵法,引上天天罡三十六星的力量,从而以堂堂正正之威,灭杀敌人。 但是此刻,周围都充斥着阴煞,并无星辰之力,因此这个阵法,应该是被改良过了,具体的作用柴溪不敢确定,但是对方的目的,她却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之前柴溪以为是夺舍,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 并不是夺舍,而是摄魂。 柴溪那个时候,奇门异术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极致,却也极为昌盛,高人层出不穷,后来慢慢到了极点,再盛极而衰,如今十成,也没有留下三成,大部分人更是只懂点歪门邪道,根本入不得玄门正统。想来过了这么久,这种方法拿来夺舍的事情,怕是已经失传了。 这一座庙宇,即使她与那小道士不来,也撑不了多久了。当然,肯定比现在这样久点。 柴溪之前看到那么强的阴煞,也不过是苟延残喘,镜中花水中月罢了,汇聚一时的阴气,造成近乎绝地的效果,没有后续源头跟上,也就这样了。那么,为了延续这座庙宇,只能拿活人魂魄为祭。他们就是寄希望于这么吸取生气,最后将人引过来。 最可怜的,倒是这些小和尚。 柴溪之前就奇怪,为什么一把大火,这些小鬼竟然还能存活。 这些小鬼根本早就亡了,却被以奇门邪法束缚在棺材里,成了类似地缚灵的棺材灵的存在,比鬼怪还弱一筹。 要解决这些,还是得做掉主持大师。 就在柴溪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灵力波动。 是那个小道士动手了。 28|第 28 章 灵力在这样充斥着阴煞的世界,仿佛就好像黑夜中的灯光一般耀眼。 阴煞之气盘踞,本来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异象,但是在这一股陡然爆发的强大灵力面前,什么都得让路。 柴溪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些阴煞之气甚至有一瞬退缩了。 它们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得不到补充,虽然小道士的法器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得不到补充,但两相一拼,它们还是输了一筹。能够让凶狠异常,不知分寸的阴煞之气退后,可见这一股力量,已经到了动摇这片地域根基的地步了。 无论如何,主持大师话中不清不楚,它可以演戏,但是阴煞之气,它们是不会说谎的。 是时候解决这个麻烦了。 这一次,柴溪不需要小鬼引路了。 当然,小鬼也不敢跟她引路,此时它正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呢,不知道小道士动用的是他身上哪一件法器,柴溪之前看到了四道法器灵光,这一道迸发的灵力,比之前还要强大,不可能是他本身的实力,吓得没见过世面的小鬼恨不得缩到自己不存在。 她以随身的葫芦法器开道,直线前行,毫无顾忌的越过了一道道院墙。 这个时候必须争取时间,那个小道士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要是那些法器在柴溪手中,她自然有把握,但是谁也不知道过了一千年了,麻衣神算这一脉究竟继承了几分本事儿,这么个传人能不能拿得下这一局。 要是小道士完了,他被鬼物掠夺了精血,唇亡齿寒,柴溪也不会好过。虽然因为往事儿,心中到底有些不爽,但是小道士的身份还没有完全确定,柴溪心性素来旷达,并不小心眼,断然不会因为一种可能,就放任他去死。 柴溪的速度飞快,乍一看之下,倒不像是小跑,仿佛在飞,若非此地阴气惨惨,也没有人观看,不然也有几分可欣赏了。 人鬼殊途,作为人,这些障碍物,其实与柴溪并不处于一个世界,只不过因为此地特殊,柴溪又身怀法器闯了进来,才会如此。这样耗费灵力,它们是拦不住她的。如此一来,原本看着模模糊糊,仿佛十分遥远的大殿,也在转瞬便近了。 在大概五十个呼吸之后,柴溪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上,除了原本给她带路的那个小鬼,她竟然再没有看到任何别的鬼怪。柴溪本以为会有鬼怪来阻拦她,刚才她与小道士的配合,直接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对方知道厉害,自然不会再给他们会合的时间,这是最好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哪怕最寻常的小鬼,阻她几个呼吸也是很简单的,更别说如之前那样的鬼怪之潮了。 事情反常必有妖,柴溪更小心了两分,这最后的时刻,再怎么提防也不为过。 柴溪揣着小心过来,她顿时发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这是观音庙的正殿。 由于刚才爆发的灵力,此时这里的阴煞之气十分稀薄,让柴溪都感觉好受了几分。 只可惜原本金碧辉煌的殿阁,在如今也只有一片蒙蒙的灰色。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人,当然,也没有鬼。 主持大师,以及小道士都不见了,仅有残留的些许灵力,说明小道士之前在这里动了手。柴溪只能确定,那小道士还没有遭到毒手,可是她却是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区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能发生些什么?此地在那股灵力爆发之后,也没有别的行动。 柴溪之前耗费灵力,开了天眼,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之前能够与小鬼“交流”,也是托了它的福,可是这会哪怕她开了天眼,可以窥探到一些本来看不到的景象,此时也毫无线索,他们仿佛真的就在这一刻蒸发了。 这个大殿之中,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也不能这么说。 柴溪走进殿中,在蒙蒙灰暗笼罩之下,她望向了原本观音像所在的位置。 观音并非本土神祇,而是从古印度传来,结果一路走,一路形象改变,最后从一个汉子干脆变成了个什么都管连生孩子都不放过的软妹子女神。可是正如主持大师之前所说,观音像所在的位置,竟然立着赵神婆的像,她把自己当成了观音,在这里享受“香火”供奉。 在这一点上,主持大师的确没有说谎,这种谎言一戳就破,本来也没有必要。 只不过,主持大师还有一半的话,却没有在这里找到,他说赵神婆圈养小鬼,养邪神,这里确实没有看到的。水鬼与邪神并非一种东西,而以主持大师的见识,决不至于将两者混淆,除非它是故意的。本真半假的话,本来就更容易取信于人。 赵神婆已经死了,死在主持大师手中,虽然与柴溪有些因果,但也是她咎由自取,此时那塑像眼中仿佛生出了冷冷寒光,凶煞的看着柴溪,她也浑然不惧。这东西与赵神婆有些关联,若非赵神婆已死,决不至于只看着,怕是早就动手了。 之前与水鬼沟通失败,让柴溪知道,这地方,怕是也就主持大师一个能沟通的,那些小鬼懵懵懂懂,法力不足,是伤不了人,在影响之下才会保持些许的理智,至于这种鬼物,它不跟自己拼命就罢了,别指望能交流。 柴溪干脆也不问它,主持大师和小道士去了哪里。她知道这片地方,正是这片地带的核心阵眼所在,只要趁此机会破掉这片地方,凭着那小道士的法器,他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儿。如此一来,也算是围魏救赵之法了。要是这还活不下来,那不如死了算了。 本来这个大殿应该有些布置,但是刚才灵力爆发,已经被法器破出了大半,不然这个塑像也不会显出原形,在阴煞之气的影响下,看到它的人会产生幻觉,只觉得它仿佛真是一座慈悲的观音塑像。哪怕柴溪开了天眼,也得仔细观察一番,才看的出破绽,而非一眼直接看透。 阵眼都已经暴露,事情便十分简单了。 柴溪祭出法器,就这么向着塑像打去。 它不动,柴溪就逼它动。 就在这一刻,那塑像陡然活了过来!感受到了危险,它再不敢怠慢,眉目之间更添了三分凶恶之气,之前有所顾忌,没有敢奇袭柴溪,但是这会感觉到了危险,它终于不管不顾起来,即使是鬼物,也是想“存在”的。 明明只是木胎泥塑,偏偏神色无比生动,竟然仿佛真人一般。只不过,本体已经死了,它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柴溪不难收拾它。 不过,能够不受伤自然是最好。 柴溪略一思索,用了个小手段。 她因为准备了纸人替身,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将作用于本体的伤害,转移到纸人身上,是一门可以替死的法门,因此倒可以在这里耍一个小花招。 柴溪身上存在着强大的生灵之气,这是属于活物的气息,以及法器的灵气。前者对于鬼物有无穷的吸引力,而后者虽然也可以让它们得到好处,却让鬼物又厌又怕。如果她这个时候,玩点小手段,可以让“她”成为一个没有生灵之气的“东西”。 简而言之,她在一瞬间,气息仿佛便融入了这片阴暗的天地,成了一只新“鬼”。 下一刻,对面的鬼物愣住了。它发现,柴溪忽然“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在那么一瞬间从它感知中消失了。在它简单的智慧看来,面前这只“鬼”,显然不会是柴溪。那么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呢? 如果鬼物有眼睛的话,它会发现柴溪依然在那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下。但是鬼物并非是依靠眼睛看东西的,他们都成了鬼魂,哪里还有视力这种东西? 这么一顿,自然给了柴溪机会收拾它。 这一次出奇的顺利,短短的几个呼吸,柴溪便将它重创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更加顺理成章。直到柴溪解决掉这个鬼物,彻底破坏阵眼,小道士和主持大师一直没有再出现,他们仿佛真的一起消失了。 柴溪完成了最后一击,因为灵力有些透支,这具身体根基不牢,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只听得连绵不绝的声音响起,原本笼罩这片鬼蜮之地的罩子,轰然崩塌,一束阳光泻下。明明没有过去多久,这阳光照在身上,透着的些许暖意,竟然让柴溪觉得久违了。仿佛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阳光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衡。这一片地方阴煞之气迅速消融,转眼便彻底消散了。 这一片地方,从此不复存在。 29|第 29 章 此为防盗章 二话不说,他随手套了条裤子,穿着背心走了出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倒退几步回到屋子中,随手拿起了屋子墙角上靠着的铁锹,颠了颠分量,觉得挺满意的,才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说:“他妈的是哪个?” 话音未落,看到人了,李三.反倒是笑了,说:“王婆子你那牙好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儿?”若是旁人,李三恐怕还要想想,可是昨天跟王大娘一顿掐,此时新仇旧恨上来,再加上有着“武器”,他自然丝毫不惧。 王大娘呸了他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两颗门牙没了,被李三一提,此时还在作痛。她虎着一张脸,提起了王瘸子以及他医疗费的事情。这王家母子两虽然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提到钱,那算盘打的精的很。 这个地方算一点,那个地方凑一点,不知不觉,如此口舌一拨拉,李三除了还她们母子卖闺女的钱都不够,还得按这个价钱赔个双倍。算下来,恐怕把李三这一百多二百斤放称上当猪肉卖,都差的有点远。莫说李三不肯还钱,便是他肯,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也得打个哆嗦的。 同时,王大娘也终于将柴溪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言语之间怨气深重,“认定”李三是在货卖多家,凭着柴溪那个兔子胆子,便是开口让她跑她都不敢跑的,肯定是李三吩咐她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再卖一次,所以她才敢跑。 于是说话的时候,她说:“你们进去搜一下,那个臭丫头在不在这儿?”王大娘还是觉得在这种*子,想要给王瘸子找个媳妇儿不容易,镇子上的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嫁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因此她还是想找回柴溪,把她带走,当然借口把彩礼钱一直拿回来,那是最好的。 李三一撇嘴,举着铁锹就说:“我看谁敢?” 若是昨天王大娘提出这事儿,李三不占理,他矮上三分,也不敢说多么严重的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撕破脸了,李三才不管他那么放养长大的便宜女儿究竟去哪里了,反正钱到手了,要他吐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三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作威胁。 王大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碍于武器的威慑,第一时间没有敢上。 见他们这么怂逼,王大娘心中不悦,连连呵斥了几句。她拿钱雇人,自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两个心想:“李三这人挺怂的,就是窝里横罢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多半是不敢的。”这么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这房子就这么个破模样,没占多少地,根本藏不住人,他们其实也是觉得王大娘多事的。因此,便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屋子找人去了。 这一下,正犯着了屋中邪神的禁区。 邪神虽然已经扎根在这个屋子中,与气场融为一体,但是它强在可以以阴气影响人,产生幻觉与不好的念头,本体是十分脆弱的,也不可能亲自在现实中拿起哪怕一根针,因此它一点都不希望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被“外人”靠近它的本体。 这样太危险了。 因此,屋中神像眼中陡然有一道红光闪过。 李三也没管那两人,本来他这个破屋,连口吃的都没有,穷的叮当响,爱搜就搜吧,反正是王婆子这老娘们下的命令,他记在王大娘头上就行了。可是他与神像相处已经差不多一日,受到的影响很深,邪神下了“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不遵从。 也不知怎么的,李三瞧着向着左边走去,向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的人分外的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着铁锹,砰的一下就砸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破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这个时候,在李三不远的王大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真的敢下毒手,顿时心中冰凉,也不知道什么反应,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子,顿时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转了半个身子,就要打到人的李三。 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李三的铁锹砸到了王大娘的肩膀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李三自己却也不好受,那一股反震的力道让铁锹的柄部分狠狠地撞向了他的上半身,这东西可是铁质的,他刚才仿佛鬼迷心窍,还用了大力,此时作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当即喉咙口就有血气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只觉处处都疼。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待看到涓涓流出的鲜血,才失态的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啊。” 这么一来,事情陡然闹大了。 就这么着,王大娘与李三都被折腾着,先去赤脚大夫那里,结果一个受伤太重止不住血,另一个内腑受创,凭眼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赤脚大夫一个都治不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病,不敢接,只说本事不够,还是要送到县城去才好。 只是村里到县城,路都没有,得靠人双腿走,两人若是抬过去,铁定都没命了,这么一来,也只能说了免责的事情,大家作证,然后勉强试着止一下血,至于李三那个内腑受创的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如此折腾了一日,王大娘先是昏迷,后面失血过多,引发休克,直接去了。 李三也不好过,他的伤势比王大娘轻了点,但是王瘸子闻讯赶来,顿时发了疯。他自己虽然对这个妈呼来喝去的,但是没有王大娘,他成日好吃懒做,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买得到媳妇儿?因此,钱没拿到,自己妈却没了,他也是发疯一样要李三赔钱。 就算受了伤,李三也不是个易于的性子,两个人又是一顿大吵,接着大打出手,王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头上还有伤,但是他至少行动没什么阻碍,不像李三看起来连个皮都没有破,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疼痛不已。 两个人打斗之下,王瘸子占了上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三也给打成重伤,没有喘息几口气,便也出了事儿了。 这么一来,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情成了一件大案子,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柴溪的母亲虽然之前也死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外人,而村子之中大家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没有谁闲得无聊去举报,因此顺利的被瞒了下来。可是现在王大娘和李三,都是有名有姓,大家都认得的人,两个村子之间矛盾彻底激化。 县城之中知道这件案子之后,对此十分重视,因此很快便来了几个负责办案的人员调查此事。 因为事件的起因,乃是柴溪的父亲李三将自己女儿卖给邻村王村的王瘸子做媳妇儿,但是偏偏柴溪失踪了,因此引发的冲突。这件事情若是说实话,可是犯法的,要是让这些办案的顺着把当年拐卖人口的事情追查出来,他们都要遭殃。而且,现在也不兴卖女儿这么一套了。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查不出来吗?村子众人还是很怕的。 村子中的人虽然大多没有什么文化,都是些刁民,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捅出去,因为统一了一下口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含糊过去,因为双方冲突动手什么的过程都很清楚,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是灵异事件,因此很快便结案了。 王瘸子被带到监狱里面去,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八成是个死刑了。 柴溪趁着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处理了一下,该做的都做了,比如去凿了几块之前看好的宝石,简单雕琢了一下,作为盘缠,再其他简简单单琐琐碎碎的事情都处理了,最后剩下了两件。这几日露宿野外,她纵使都有梳洗,奈何只有一件衣服,也渐渐看着脏了些。 其一,便是为她的母亲迁葬,只是因为出了事儿,最近村子人员来往较多,她为了避免被发现,暂时没有去动她母亲的坟墓,而且没有办法处理尸骨。因此她想,如果这一次无法处理,那么以后有机会,她再回来一趟。 现代人不太讲究,死后化成骨灰装进坛子里便可以埋到坟墓中。但是柴溪却是很讲究的,在她看来,死后自当是入土为安,将遗骨火化成骨灰,那就是挫骨扬灰的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柴溪其实并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因此她姑且将这一条作为备选。 另一个,就是邪神,她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回收。 作为案发现场之一,李三的屋子被彻底封锁了,她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在李三屋子范围内死去的,因此邪神吸取到的力量,比柴溪想的还弱,正是因为它很弱小,所以影响有限,也没能让两人把命留下来。 这些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又是太阳天,阳火之气旺盛,邪神不敢作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并没有犯案。因此,柴溪虽然没有机会收拾它,但是它也没壮大多少,这么一来,倒是算个不输不赢的局面。 如此,等到结案之后,柴溪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村子中。 柴溪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辰。 自古以来,凡是方外之人,无论修行何道,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风水一道也是如此,柴溪师门传承久远,寻根论主,可以寻到风水鼻祖郭璞郭仙人。郭璞在风水界的地位,基本上算得上是开派祖师了,大概类似曹操在盗墓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30|第 30 章 此为防盗章 二话不说,他随手套了条裤子,穿着背心走了出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倒退几步回到屋子中,随手拿起了屋子墙角上靠着的铁锹,颠了颠分量,觉得挺满意的,才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说:“他妈的是哪个?” 话音未落,看到人了,李三.反倒是笑了,说:“王婆子你那牙好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儿?”若是旁人,李三恐怕还要想想,可是昨天跟王大娘一顿掐,此时新仇旧恨上来,再加上有着“武器”,他自然丝毫不惧。 王大娘呸了他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两颗门牙没了,被李三一提,此时还在作痛。她虎着一张脸,提起了王瘸子以及他医疗费的事情。这王家母子两虽然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提到钱,那算盘打的精的很。 这个地方算一点,那个地方凑一点,不知不觉,如此口舌一拨拉,李三除了还她们母子卖闺女的钱都不够,还得按这个价钱赔个双倍。算下来,恐怕把李三这一百多二百斤放称上当猪肉卖,都差的有点远。莫说李三不肯还钱,便是他肯,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也得打个哆嗦的。 同时,王大娘也终于将柴溪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言语之间怨气深重,“认定”李三是在货卖多家,凭着柴溪那个兔子胆子,便是开口让她跑她都不敢跑的,肯定是李三吩咐她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再卖一次,所以她才敢跑。 于是说话的时候,她说:“你们进去搜一下,那个臭丫头在不在这儿?”王大娘还是觉得在这种*子,想要给王瘸子找个媳妇儿不容易,镇子上的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嫁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因此她还是想找回柴溪,把她带走,当然借口把彩礼钱一直拿回来,那是最好的。 李三一撇嘴,举着铁锹就说:“我看谁敢?” 若是昨天王大娘提出这事儿,李三不占理,他矮上三分,也不敢说多么严重的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撕破脸了,李三才不管他那么放养长大的便宜女儿究竟去哪里了,反正钱到手了,要他吐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三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作威胁。 王大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碍于武器的威慑,第一时间没有敢上。 见他们这么怂逼,王大娘心中不悦,连连呵斥了几句。她拿钱雇人,自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两个心想:“李三这人挺怂的,就是窝里横罢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多半是不敢的。”这么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这房子就这么个破模样,没占多少地,根本藏不住人,他们其实也是觉得王大娘多事的。因此,便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屋子找人去了。 这一下,正犯着了屋中邪神的禁区。 邪神虽然已经扎根在这个屋子中,与气场融为一体,但是它强在可以以阴气影响人,产生幻觉与不好的念头,本体是十分脆弱的,也不可能亲自在现实中拿起哪怕一根针,因此它一点都不希望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被“外人”靠近它的本体。 这样太危险了。 因此,屋中神像眼中陡然有一道红光闪过。 李三也没管那两人,本来他这个破屋,连口吃的都没有,穷的叮当响,爱搜就搜吧,反正是王婆子这老娘们下的命令,他记在王大娘头上就行了。可是他与神像相处已经差不多一日,受到的影响很深,邪神下了“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不遵从。 也不知怎么的,李三瞧着向着左边走去,向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的人分外的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着铁锹,砰的一下就砸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破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这个时候,在李三不远的王大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真的敢下毒手,顿时心中冰凉,也不知道什么反应,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子,顿时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转了半个身子,就要打到人的李三。 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李三的铁锹砸到了王大娘的肩膀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李三自己却也不好受,那一股反震的力道让铁锹的柄部分狠狠地撞向了他的上半身,这东西可是铁质的,他刚才仿佛鬼迷心窍,还用了大力,此时作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当即喉咙口就有血气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只觉处处都疼。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待看到涓涓流出的鲜血,才失态的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啊。” 这么一来,事情陡然闹大了。 就这么着,王大娘与李三都被折腾着,先去赤脚大夫那里,结果一个受伤太重止不住血,另一个内腑受创,凭眼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赤脚大夫一个都治不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病,不敢接,只说本事不够,还是要送到县城去才好。 只是村里到县城,路都没有,得靠人双腿走,两人若是抬过去,铁定都没命了,这么一来,也只能说了免责的事情,大家作证,然后勉强试着止一下血,至于李三那个内腑受创的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如此折腾了一日,王大娘先是昏迷,后面失血过多,引发休克,直接去了。 李三也不好过,他的伤势比王大娘轻了点,但是王瘸子闻讯赶来,顿时发了疯。他自己虽然对这个妈呼来喝去的,但是没有王大娘,他成日好吃懒做,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买得到媳妇儿?因此,钱没拿到,自己妈却没了,他也是发疯一样要李三赔钱。 就算受了伤,李三也不是个易于的性子,两个人又是一顿大吵,接着大打出手,王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头上还有伤,但是他至少行动没什么阻碍,不像李三看起来连个皮都没有破,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疼痛不已。 两个人打斗之下,王瘸子占了上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三也给打成重伤,没有喘息几口气,便也出了事儿了。 这么一来,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情成了一件大案子,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柴溪的母亲虽然之前也死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外人,而村子之中大家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没有谁闲得无聊去举报,因此顺利的被瞒了下来。可是现在王大娘和李三,都是有名有姓,大家都认得的人,两个村子之间矛盾彻底激化。 县城之中知道这件案子之后,对此十分重视,因此很快便来了几个负责办案的人员调查此事。 因为事件的起因,乃是柴溪的父亲李三将自己女儿卖给邻村王村的王瘸子做媳妇儿,但是偏偏柴溪失踪了,因此引发的冲突。这件事情若是说实话,可是犯法的,要是让这些办案的顺着把当年拐卖人口的事情追查出来,他们都要遭殃。而且,现在也不兴卖女儿这么一套了。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查不出来吗?村子众人还是很怕的。 村子中的人虽然大多没有什么文化,都是些刁民,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捅出去,因为统一了一下口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含糊过去,因为双方冲突动手什么的过程都很清楚,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是灵异事件,因此很快便结案了。 王瘸子被带到监狱里面去,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八成是个死刑了。 柴溪趁着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处理了一下,该做的都做了,比如去凿了几块之前看好的宝石,简单雕琢了一下,作为盘缠,再其他简简单单琐琐碎碎的事情都处理了,最后剩下了两件。这几日露宿野外,她纵使都有梳洗,奈何只有一件衣服,也渐渐看着脏了些。 其一,便是为她的母亲迁葬,只是因为出了事儿,最近村子人员来往较多,她为了避免被发现,暂时没有去动她母亲的坟墓,而且没有办法处理尸骨。因此她想,如果这一次无法处理,那么以后有机会,她再回来一趟。 现代人不太讲究,死后化成骨灰装进坛子里便可以埋到坟墓中。但是柴溪却是很讲究的,在她看来,死后自当是入土为安,将遗骨火化成骨灰,那就是挫骨扬灰的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柴溪其实并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因此她姑且将这一条作为备选。 另一个,就是邪神,她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回收。 作为案发现场之一,李三的屋子被彻底封锁了,她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在李三屋子范围内死去的,因此邪神吸取到的力量,比柴溪想的还弱,正是因为它很弱小,所以影响有限,也没能让两人把命留下来。 这些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又是太阳天,阳火之气旺盛,邪神不敢作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并没有犯案。因此,柴溪虽然没有机会收拾它,但是它也没壮大多少,这么一来,倒是算个不输不赢的局面。 如此,等到结案之后,柴溪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村子中。 柴溪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辰。 自古以来,凡是方外之人,无论修行何道,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风水一道也是如此,柴溪师门传承久远,寻根论主,可以寻到风水鼻祖郭璞郭仙人。郭璞在风水界的地位,基本上算得上是开派祖师了,大概类似曹操在盗墓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31|第 31 章 此为防盗章 二话不说,他随手套了条裤子,穿着背心走了出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倒退几步回到屋子中,随手拿起了屋子墙角上靠着的铁锹,颠了颠分量,觉得挺满意的,才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说:“他妈的是哪个?” 话音未落,看到人了,李三.反倒是笑了,说:“王婆子你那牙好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儿?”若是旁人,李三恐怕还要想想,可是昨天跟王大娘一顿掐,此时新仇旧恨上来,再加上有着“武器”,他自然丝毫不惧。 王大娘呸了他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两颗门牙没了,被李三一提,此时还在作痛。她虎着一张脸,提起了王瘸子以及他医疗费的事情。这王家母子两虽然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提到钱,那算盘打的精的很。 这个地方算一点,那个地方凑一点,不知不觉,如此口舌一拨拉,李三除了还她们母子卖闺女的钱都不够,还得按这个价钱赔个双倍。算下来,恐怕把李三这一百多二百斤放称上当猪肉卖,都差的有点远。莫说李三不肯还钱,便是他肯,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也得打个哆嗦的。 同时,王大娘也终于将柴溪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言语之间怨气深重,“认定”李三是在货卖多家,凭着柴溪那个兔子胆子,便是开口让她跑她都不敢跑的,肯定是李三吩咐她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再卖一次,所以她才敢跑。 于是说话的时候,她说:“你们进去搜一下,那个臭丫头在不在这儿?”王大娘还是觉得在这种*子,想要给王瘸子找个媳妇儿不容易,镇子上的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嫁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因此她还是想找回柴溪,把她带走,当然借口把彩礼钱一直拿回来,那是最好的。 李三一撇嘴,举着铁锹就说:“我看谁敢?” 若是昨天王大娘提出这事儿,李三不占理,他矮上三分,也不敢说多么严重的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撕破脸了,李三才不管他那么放养长大的便宜女儿究竟去哪里了,反正钱到手了,要他吐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三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作威胁。 王大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碍于武器的威慑,第一时间没有敢上。 见他们这么怂逼,王大娘心中不悦,连连呵斥了几句。她拿钱雇人,自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两个心想:“李三这人挺怂的,就是窝里横罢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多半是不敢的。”这么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这房子就这么个破模样,没占多少地,根本藏不住人,他们其实也是觉得王大娘多事的。因此,便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屋子找人去了。 这一下,正犯着了屋中邪神的禁区。 邪神虽然已经扎根在这个屋子中,与气场融为一体,但是它强在可以以阴气影响人,产生幻觉与不好的念头,本体是十分脆弱的,也不可能亲自在现实中拿起哪怕一根针,因此它一点都不希望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被“外人”靠近它的本体。 这样太危险了。 因此,屋中神像眼中陡然有一道红光闪过。 李三也没管那两人,本来他这个破屋,连口吃的都没有,穷的叮当响,爱搜就搜吧,反正是王婆子这老娘们下的命令,他记在王大娘头上就行了。可是他与神像相处已经差不多一日,受到的影响很深,邪神下了“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不遵从。 也不知怎么的,李三瞧着向着左边走去,向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的人分外的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着铁锹,砰的一下就砸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破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这个时候,在李三不远的王大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真的敢下毒手,顿时心中冰凉,也不知道什么反应,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子,顿时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转了半个身子,就要打到人的李三。 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李三的铁锹砸到了王大娘的肩膀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李三自己却也不好受,那一股反震的力道让铁锹的柄部分狠狠地撞向了他的上半身,这东西可是铁质的,他刚才仿佛鬼迷心窍,还用了大力,此时作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当即喉咙口就有血气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只觉处处都疼。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待看到涓涓流出的鲜血,才失态的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啊。” 这么一来,事情陡然闹大了。 就这么着,王大娘与李三都被折腾着,先去赤脚大夫那里,结果一个受伤太重止不住血,另一个内腑受创,凭眼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赤脚大夫一个都治不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病,不敢接,只说本事不够,还是要送到县城去才好。 只是村里到县城,路都没有,得靠人双腿走,两人若是抬过去,铁定都没命了,这么一来,也只能说了免责的事情,大家作证,然后勉强试着止一下血,至于李三那个内腑受创的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如此折腾了一日,王大娘先是昏迷,后面失血过多,引发休克,直接去了。 李三也不好过,他的伤势比王大娘轻了点,但是王瘸子闻讯赶来,顿时发了疯。他自己虽然对这个妈呼来喝去的,但是没有王大娘,他成日好吃懒做,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买得到媳妇儿?因此,钱没拿到,自己妈却没了,他也是发疯一样要李三赔钱。 就算受了伤,李三也不是个易于的性子,两个人又是一顿大吵,接着大打出手,王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头上还有伤,但是他至少行动没什么阻碍,不像李三看起来连个皮都没有破,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疼痛不已。 两个人打斗之下,王瘸子占了上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三也给打成重伤,没有喘息几口气,便也出了事儿了。 这么一来,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情成了一件大案子,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柴溪的母亲虽然之前也死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外人,而村子之中大家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没有谁闲得无聊去举报,因此顺利的被瞒了下来。可是现在王大娘和李三,都是有名有姓,大家都认得的人,两个村子之间矛盾彻底激化。 县城之中知道这件案子之后,对此十分重视,因此很快便来了几个负责办案的人员调查此事。 因为事件的起因,乃是柴溪的父亲李三将自己女儿卖给邻村王村的王瘸子做媳妇儿,但是偏偏柴溪失踪了,因此引发的冲突。这件事情若是说实话,可是犯法的,要是让这些办案的顺着把当年拐卖人口的事情追查出来,他们都要遭殃。而且,现在也不兴卖女儿这么一套了。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查不出来吗?村子众人还是很怕的。 村子中的人虽然大多没有什么文化,都是些刁民,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捅出去,因为统一了一下口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含糊过去,因为双方冲突动手什么的过程都很清楚,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是灵异事件,因此很快便结案了。 王瘸子被带到监狱里面去,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八成是个死刑了。 柴溪趁着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处理了一下,该做的都做了,比如去凿了几块之前看好的宝石,简单雕琢了一下,作为盘缠,再其他简简单单琐琐碎碎的事情都处理了,最后剩下了两件。这几日露宿野外,她纵使都有梳洗,奈何只有一件衣服,也渐渐看着脏了些。 其一,便是为她的母亲迁葬,只是因为出了事儿,最近村子人员来往较多,她为了避免被发现,暂时没有去动她母亲的坟墓,而且没有办法处理尸骨。因此她想,如果这一次无法处理,那么以后有机会,她再回来一趟。 现代人不太讲究,死后化成骨灰装进坛子里便可以埋到坟墓中。但是柴溪却是很讲究的,在她看来,死后自当是入土为安,将遗骨火化成骨灰,那就是挫骨扬灰的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柴溪其实并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因此她姑且将这一条作为备选。 另一个,就是邪神,她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回收。 作为案发现场之一,李三的屋子被彻底封锁了,她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在李三屋子范围内死去的,因此邪神吸取到的力量,比柴溪想的还弱,正是因为它很弱小,所以影响有限,也没能让两人把命留下来。 这些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又是太阳天,阳火之气旺盛,邪神不敢作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并没有犯案。因此,柴溪虽然没有机会收拾它,但是它也没壮大多少,这么一来,倒是算个不输不赢的局面。 如此,等到结案之后,柴溪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村子中。 柴溪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辰。 自古以来,凡是方外之人,无论修行何道,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风水一道也是如此,柴溪师门传承久远,寻根论主,可以寻到风水鼻祖郭璞郭仙人。郭璞在风水界的地位,基本上算得上是开派祖师了,大概类似曹操在盗墓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32|第 32 章 此为防盗章 二话不说,他随手套了条裤子,穿着背心走了出来,想了想,还觉得不安全,倒退几步回到屋子中,随手拿起了屋子墙角上靠着的铁锹,颠了颠分量,觉得挺满意的,才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说:“他妈的是哪个?” 话音未落,看到人了,李三.反倒是笑了,说:“王婆子你那牙好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儿?”若是旁人,李三恐怕还要想想,可是昨天跟王大娘一顿掐,此时新仇旧恨上来,再加上有着“武器”,他自然丝毫不惧。 王大娘呸了他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两颗门牙没了,被李三一提,此时还在作痛。她虎着一张脸,提起了王瘸子以及他医疗费的事情。这王家母子两虽然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文化,可是一提到钱,那算盘打的精的很。 这个地方算一点,那个地方凑一点,不知不觉,如此口舌一拨拉,李三除了还她们母子卖闺女的钱都不够,还得按这个价钱赔个双倍。算下来,恐怕把李三这一百多二百斤放称上当猪肉卖,都差的有点远。莫说李三不肯还钱,便是他肯,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也得打个哆嗦的。 同时,王大娘也终于将柴溪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言语之间怨气深重,“认定”李三是在货卖多家,凭着柴溪那个兔子胆子,便是开口让她跑她都不敢跑的,肯定是李三吩咐她自己跑回来,到时候再卖一次,所以她才敢跑。 于是说话的时候,她说:“你们进去搜一下,那个臭丫头在不在这儿?”王大娘还是觉得在这种*子,想要给王瘸子找个媳妇儿不容易,镇子上的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嫁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因此她还是想找回柴溪,把她带走,当然借口把彩礼钱一直拿回来,那是最好的。 李三一撇嘴,举着铁锹就说:“我看谁敢?” 若是昨天王大娘提出这事儿,李三不占理,他矮上三分,也不敢说多么严重的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撕破脸了,李三才不管他那么放养长大的便宜女儿究竟去哪里了,反正钱到手了,要他吐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三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以作威胁。 王大娘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碍于武器的威慑,第一时间没有敢上。 见他们这么怂逼,王大娘心中不悦,连连呵斥了几句。她拿钱雇人,自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两个心想:“李三这人挺怂的,就是窝里横罢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多半是不敢的。”这么一想,看在钱的面子上,而且这房子就这么个破模样,没占多少地,根本藏不住人,他们其实也是觉得王大娘多事的。因此,便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屋子找人去了。 这一下,正犯着了屋中邪神的禁区。 邪神虽然已经扎根在这个屋子中,与气场融为一体,但是它强在可以以阴气影响人,产生幻觉与不好的念头,本体是十分脆弱的,也不可能亲自在现实中拿起哪怕一根针,因此它一点都不希望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被“外人”靠近它的本体。 这样太危险了。 因此,屋中神像眼中陡然有一道红光闪过。 李三也没管那两人,本来他这个破屋,连口吃的都没有,穷的叮当响,爱搜就搜吧,反正是王婆子这老娘们下的命令,他记在王大娘头上就行了。可是他与神像相处已经差不多一日,受到的影响很深,邪神下了“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不遵从。 也不知怎么的,李三瞧着向着左边走去,向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过去的人分外的碍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中火气上涌,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着铁锹,砰的一下就砸了过去,带起了一阵破风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这个时候,在李三不远的王大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真的敢下毒手,顿时心中冰凉,也不知道什么反应,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子,顿时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转了半个身子,就要打到人的李三。 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李三的铁锹砸到了王大娘的肩膀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李三自己却也不好受,那一股反震的力道让铁锹的柄部分狠狠地撞向了他的上半身,这东西可是铁质的,他刚才仿佛鬼迷心窍,还用了大力,此时作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当即喉咙口就有血气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只觉处处都疼。 那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子愣住了。 待看到涓涓流出的鲜血,才失态的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啊。” 这么一来,事情陡然闹大了。 就这么着,王大娘与李三都被折腾着,先去赤脚大夫那里,结果一个受伤太重止不住血,另一个内腑受创,凭眼睛又看不出个所以然,赤脚大夫一个都治不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病,不敢接,只说本事不够,还是要送到县城去才好。 只是村里到县城,路都没有,得靠人双腿走,两人若是抬过去,铁定都没命了,这么一来,也只能说了免责的事情,大家作证,然后勉强试着止一下血,至于李三那个内腑受创的问题,那就真没办法了。 如此折腾了一日,王大娘先是昏迷,后面失血过多,引发休克,直接去了。 李三也不好过,他的伤势比王大娘轻了点,但是王瘸子闻讯赶来,顿时发了疯。他自己虽然对这个妈呼来喝去的,但是没有王大娘,他成日好吃懒做,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买得到媳妇儿?因此,钱没拿到,自己妈却没了,他也是发疯一样要李三赔钱。 就算受了伤,李三也不是个易于的性子,两个人又是一顿大吵,接着大打出手,王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头上还有伤,但是他至少行动没什么阻碍,不像李三看起来连个皮都没有破,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疼痛不已。 两个人打斗之下,王瘸子占了上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三也给打成重伤,没有喘息几口气,便也出了事儿了。 这么一来,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情成了一件大案子,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柴溪的母亲虽然之前也死了,但是她毕竟是个外人,而村子之中大家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没有谁闲得无聊去举报,因此顺利的被瞒了下来。可是现在王大娘和李三,都是有名有姓,大家都认得的人,两个村子之间矛盾彻底激化。 县城之中知道这件案子之后,对此十分重视,因此很快便来了几个负责办案的人员调查此事。 因为事件的起因,乃是柴溪的父亲李三将自己女儿卖给邻村王村的王瘸子做媳妇儿,但是偏偏柴溪失踪了,因此引发的冲突。这件事情若是说实话,可是犯法的,要是让这些办案的顺着把当年拐卖人口的事情追查出来,他们都要遭殃。而且,现在也不兴卖女儿这么一套了。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们就真的查不出来吗?村子众人还是很怕的。 村子中的人虽然大多没有什么文化,都是些刁民,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捅出去,因为统一了一下口径,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含糊过去,因为双方冲突动手什么的过程都很清楚,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是灵异事件,因此很快便结案了。 王瘸子被带到监狱里面去,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八成是个死刑了。 柴溪趁着这些时间,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处理了一下,该做的都做了,比如去凿了几块之前看好的宝石,简单雕琢了一下,作为盘缠,再其他简简单单琐琐碎碎的事情都处理了,最后剩下了两件。这几日露宿野外,她纵使都有梳洗,奈何只有一件衣服,也渐渐看着脏了些。 其一,便是为她的母亲迁葬,只是因为出了事儿,最近村子人员来往较多,她为了避免被发现,暂时没有去动她母亲的坟墓,而且没有办法处理尸骨。因此她想,如果这一次无法处理,那么以后有机会,她再回来一趟。 现代人不太讲究,死后化成骨灰装进坛子里便可以埋到坟墓中。但是柴溪却是很讲究的,在她看来,死后自当是入土为安,将遗骨火化成骨灰,那就是挫骨扬灰的深仇大恨,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柴溪其实并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因此她姑且将这一条作为备选。 另一个,就是邪神,她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回收。 作为案发现场之一,李三的屋子被彻底封锁了,她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在李三屋子范围内死去的,因此邪神吸取到的力量,比柴溪想的还弱,正是因为它很弱小,所以影响有限,也没能让两人把命留下来。 这些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又是太阳天,阳火之气旺盛,邪神不敢作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并没有犯案。因此,柴溪虽然没有机会收拾它,但是它也没壮大多少,这么一来,倒是算个不输不赢的局面。 如此,等到结案之后,柴溪在一个夜晚,悄悄回到了村子中。 柴溪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辰。 自古以来,凡是方外之人,无论修行何道,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是为了追求天人合一。风水一道也是如此,柴溪师门传承久远,寻根论主,可以寻到风水鼻祖郭璞郭仙人。郭璞在风水界的地位,基本上算得上是开派祖师了,大概类似曹操在盗墓界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 33|第 33 章 此为防盗章 “……” 柴溪的师父本来是不打算收留她的,倒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有旁的原因。 风水师乃是大可观天下龙脉走向,王朝更替,小也可安家定宅的职业。当然,这个宅包括的不仅仅是阳宅,活人居住的地方,更多也是包括阴宅。所以风水师又可以说是沟通阴阳两界的桥梁,自有不凡之处。 柴溪师门素来是一脉单传。 而且,本来到了柴溪师父这一辈,传承就应该已经断绝的。 凡是方外之人,修习奇术之后,必然会遭到反噬,命犯五弊三缺。 所谓五弊三缺,五弊便是鳏寡孤独残,无妻无子父母早丧年老无人送终以及残疾,而三缺则是权、钱以及命。而柴溪的师父,正好就应了命中无人送终这一条,此生更是沾不到半点钱与权,只能当个山林客。 柴溪的师父,早知道自己命中注定不会有传人,他平日里素来信命,这次却也觉得老天太过不公。他师门一生兢兢业业,不敢善泄天机,代代顺天而行,为什么要落到传承断绝的下场?他如何有脸面去地下见师门代代列祖列宗? 这一次,柴溪的师父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于是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寻找了一位改命的相师,希望那位相师能够给他改命一次。改命成功后,他一直心惊胆战的,这么些年来,他还是日日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老天爷来算账了。 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才有了一个传人。 这位传人便是柴溪的师兄。 可是今天他的徒弟居然又捡了一个回来。一个都有点受不了了,再来一个他老人家不要活了。柴溪的师父让柴溪的师兄把她送走,可以送到那些善心的农家去,无论如何也是一条性命,但是要他们自己收留她,乃是万万不可能的。 柴溪的师兄不干,他死死的抱着装着柴溪的浴盆,小小的人使劲的瞪自己的师父,说:“这是阿溪,我捡回来的阿溪,我的阿溪。不要送她走,我会照顾阿溪的。”他从来没有那么坚决的喜欢过什么,以至于倔起来柴溪的师父根本拿自己的徒弟没有办法。 他只能答应了这件事情。 柴溪的师兄要给她取名叫阿溪,因为他是在溪水中捡到的她。 柴溪的师父叹了一口气,只能解释道:“这丫头命中有水劫,如果用溪字,助长水势,恐怕压不住。” “那我便改名叫临渊吧,庄子有云,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身后有着阿溪,退无可退,就能为她挡住这一劫。”才八岁的小子对着自己的师父侃侃而谈,顿时让柴溪的师父都为之一愣,对自己这个徒弟无可奈何。 柴溪看到这块碑,蓦然想起当初往事,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这件事情还是她的师父告诉她的,师兄对她很好,从来不提为她做了什么,只默默给她准备好、处理好一切,反倒是师父因为开始柴溪非是命中之人的缘故,对她态度不好,只板着一张脸,也不教她什么。 但是这种不喜欢仅限于尽量避开她,少跟她说话而已,从来不会谩骂甚至打她,因此柴溪从来都不怕她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师父,倒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因为被师兄宠的厉害,天天去撩人,撩完师兄撩师父,调皮捣蛋的很。 时间慢慢过去,柴溪的师父也就看开了,便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弟子,也会跟她提起这些事情。 她与师兄青梅竹马,自幼便感情深厚,而且师兄性子温和,对她可以说无微不至,柴溪关于风水的知识,都是他教导的。随着两人渐渐长大,郎有情,妾有意,本来也是常理之事。只是可惜偏偏因为两人风水师的身份,恐怕结合为天道所弃,因此从未挑明。 风水师这种职业注定命犯五弊三缺,谁也逃不过。 如今看到师兄真的把她当做妻子,而不是单单的师妹,尽管之前对于早有预感,经过极致的心痛之后,柴溪顿时隐隐又有一种心酸与喜悦混合的复杂心情。哪怕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偏偏此刻忍不住了。 成功断去龙脉之后,当时他们师门之中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势。 师父觉得他年事已高,该做的都做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因此布阵为他们师兄妹二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反噬,第一个去世了。而后便是柴溪的师兄,后来师兄先她一步而去,倒是柴溪因为有师父师兄的庇佑,反倒是还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只是断去一个王朝气运,反噬实在是太过严重,又接连失去两位最亲的亲人,柴溪当时生存意念也不强烈,最后也跟着去了。她作为风水师,师父早就为自己选好了葬地,他们两人只需要遵从便可,而师兄则是她选址安葬的。 等柴溪到了将死之期,再无可以信任的人,避免自己死后还不得安宁,被有心人给力林,干脆也省了这件事情,直接投水了。正好应了她命中那一道水劫,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谁都是逃不掉的。 虽然面前的墓穴可以看出她师门的手笔,想来师父绝不会如此无聊,那么必定是她的师兄所为了。想来便是在截断龙脉之前,他们游历山川的,途经此地的时候吧。那时候距离截断龙脉之事还有半年,足够他布置了。 这个闷葫芦做的这些事情,竟然一句也没有跟她说过,如果不是在千年之后醒了过来,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而且,师兄和她的想法,竟然浑然一样。说起来,她为师兄选择的墓穴,也并非是简单的地方,当是金蝉脱壳之地,若机缘巧合,天道眷顾,也可借壳重生。 他们两个不愧是师兄妹,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比如,若是无故横死之人,死前怨气不散,便很容易成为恶鬼,回来报复。 虽然这种东西说起来迷信,但是偏偏正好与事实对上了,也算是巧合。 柴溪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倒是有一只村中人养的土狗,不知道为什么不睡觉,大晚上显得焦躁不安的蹲在那里。只是柴溪虽然在村子中人那里没什么存在感,这条狗还是认识她的,并没有因此大声的嚎叫,柴溪轻松将它安抚了下来。 这一次,她便没有避着人,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柴溪性子随了她的师兄,在大事之上向来沉稳,若是无完全的把握,她也不敢下手。毕竟若是栽了,师兄也不可能为她再布置一次后手了。正是因为身后没有人再保护她,所以柴溪会更加小心,由自己来保护自己。 屋门是半开着的,门前的土地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只不过在夜色中,显得并不起眼。 柴溪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阴风,而天空中,原本盈盈的月光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黯淡起来。 这一刻,这间院子仿佛变成了幽冥地府。 柴溪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着帝袍,面上十分威严,嘴下生着长须的男子。 他高高的坐在御座上,身前有一个桌案,此时正有一部簿子翻开。 看到柴溪走了过来,这位男子呵斥道:“堂下何人?还不跪下?” 这一尊神像代表的正神乃是秦广王。秦广王是地府十殿阎罗之首,掌管人类寿命长短,判断生前功过吉凶,由此决定转世之后的待遇,祭祀他的人,通常便是祈求寿命悠长,可以善终,来世再得一份好日子。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山精鬼怪,占据了这尊神像之后,虽然很快就被迫断了香火,还被困在神像之中,只能苟延残喘。但是它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的,至少它也借此获得了一些原本它不可能具备的能力。 譬如现在,这一招升堂断案,便是模仿秦广王居所鬼判殿所营造的幻境。 若是魂魄不够凝实的,再被这幻象一迷惑,很容易便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具空壳被它所驱使。不过这样的能力,也是在李三死后,它没有选择的余地,彻底扎根在这间屋子之中后才开发出来的,若是早都有了,它之前也不至于还要借李三之手做事了。 柴溪也恍惚了一瞬,她两世为人,魂魄自然十分凝实强大,只是因为这具身体与魂魄并非原装的,虽然契合度极高,但是还是受了一点影响。不过她仍然笔直的站在堂下,微微仰头说:“你若是不报出姓名来历,又怎知名头镇得住我?” 风水师信的是因果,是天道,这是历代先辈们通过考察,对于地理知识的一种总结,便是在如今现代社会,也是有些用途的。在柴溪看来,风水一道深远广博,远非她能够学尽的。至于鬼神,素来是敬而远之。 柴溪心中对正神自然存着敬畏之心,但是这等邪神,便浑然不在意了。 因此她说话十分平静,每一句都仿佛深思熟虑之后发自肺腑,铿锵有力,令人听着,便不自觉相信。其实这也是风水师的基本功,风水师除了需要翻山越岭,寻龙点穴之外,同时也得忽悠一下自己的长期饭票,不然哪怕你本事再高,不能把事情说出花来,雇主不信,那还是没用的。 幻境之中的秦广王一愣,其实这个意识是由邪神操控的,它虽然本性极恶,但是其实因为没有怎么见过外人,不曾受到人类的影响,因此性子十分单纯,所以柴溪说什么,它便真的信了,怒道:“你竟然连孤秦广王都不认得?看来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柴溪说:“你先前虽然有心作恶,但是却无作恶条件,是我将你带出来的,因此这一段因果,除了你当得的之外,其余我自会承担。先前,我请神之时,也没有做完全礼,欠了你一炷香火,今儿个我也打算补上。” 34|第 34 章 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做自己的事情。 要是真的让隐患爆发,这一镇子的人,怕是都讨不了好。 柴溪在屋中呆了一日。 她尝试开光之前买来的五帝钱。 这种东西哪怕废了,以后还淘得到,也就当练手了。就算此时并不满足要求,问题也不大。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来住宿,但好像因为隔壁失踪的事儿,最后生意黄了。 柴溪能够知道,还是因为老板娘为此在楼下骂了足足一个小时。 话说的很难听,花样百出,便是以柴溪的好脾气,都有些受不了了。若非镇上没有别的旅店,其实她也想换个地儿图省心的。不过要换地方住,那就只能找那种私人出租家里一间房,两间房那种来,相比之下更不安全。 至少这还算个正规的住宿地儿。 要不是因为有民警过来,说是要把那两位女子留在屋子里的包带走调查,老板娘不知道多久才会把口水说干。 柴溪听得她大嗓门问了一句:“小同志啊,那两个女的没事儿吧?在我这儿少了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还在找,目前有线索了,不过不方便透露。”对方言简意赅的回答。 老板娘犹不满足,继续问:“哎,她们是去划船的吧,我家老孙亲口听她们说的,要是失踪了,这也不是我们的错不是,这么大的人,我还能时时刻刻看着她们不成?你们去渡口那边问过没有?我看说不定就是他们见财起意……” “好了好了,快做饭吧,人没事儿就行。”老板上来劝架,这才让老板娘闭上了嘴。 那小伙儿如释重负,赶紧拎着东西走了。 老板娘打发她侄女说:“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怎么回事儿?这人要是真出了事儿,传开了以后谁还敢住我这儿啊?喝西北风去算了。” 听了老板娘的话,她点点头,就跑出去了。 这会已经到了饭点了。 也不知算不算天公作美,天阴沉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很快便有稀里哗啦的雨声了。 柴溪不过等了大半天,就等到一场雨,也算运气不错了。 只是,这雨一落,太阳虽然还没下山,天却已然擦黑了,能见度并不高,这样便是去了山坡上,也是看不大清楚了。 根据记忆,她知道这一片地方,雨下的快也收的快,绝不可能落上一夜,等到天亮。而且一场雨落了,几天之内,通常不会还有雨,错过这一次,也不知道走之前,能不能再遇到了。 柴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山坡上看一眼。趁着天还没黑透,若是脚程快点,应该能有所发现。如今她身上有法器防身,普通人是伤不了她的。而这里作祟的鬼怪也被柴溪除掉了,她是很安全的。 柴溪下楼找老板借伞。 法器可以避煞,当然也可以避雨,但不想惊世骇俗的话,柴溪显然是不能这么用的。 见她要冒雨出去,劝了两句,说有些游客说什么这种古镇里面逛,就要下点小雨的时候,这样有情调,其实下雨了,人都没有一个,没什么可看的。而且现在天也快暗了,单身女孩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 最后,他半天说不通柴溪,见她仍然坚持,只好递给了她一把大黑伞,顺便叮嘱她:“早些回来,要是有事就大嗓子喊。就在镇子里转转,别往外头跑。” 柴溪打着伞出去了。 这把黑伞很大,木制的伞柄大概有一米多长,足够罩下三个她。 此时街上门户一半已经关了,剩下的看样子也在收拾,一条街上空荡荡的,见不得几个人。 柴溪熟门熟路,快步往后山坡走去。 途径那个广场,此时下棋的人已经不在了,除了一两个躲在树下,可能等雨小点再走的人外,只那个卖平安符的铺子,正在关门。 这棵千年古树枝繁叶茂,犹如华盖,密密的雨水竟然也泼不进来,地上只有隐约的水痕。 无论是古树还是石头,在雨中一如既往,并没有显出异常来。 柴溪也不惊讶。 这本来就该是意料之内。 要是真的有什么异象,镇子里的人又不是瞎子,就算下雨人少,还能千年都看不到吗? 在镇中还好,出了镇子,开始爬坡的时候,柴溪就遇到难题了。 被雨打的半湿的泥土,一落脚就往下陷,形成一个小坑。 这么一来,根本走不快。 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爬上去的坡,柴溪硬生生走了半小时,身上也沾了不少雨水,显得几分狼狈。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此时这片田地的主人已经不见了,柴溪至少不需要再跟他解释,为什么对这块地方这么情有独钟。 柴溪爬到山顶,往下望去。 黑暗和雨的存在,让这片地方显出了两份阴森来。 还好这具身体视力不错,她大体上,能够看清楚轮廓。 在雨中,那一块本来不显眼的地方,凝聚出了一团凝而不散的雾。若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片雾,似乎形成了一条龙的模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不像这里的风水形制,只有身体没有四肢,而是一应皆有。这是只有在雨中,才会出现的异象。 当然,得需要一点想象力。 或许在没有想象力的人眼中,那只是一团奇形怪状的雾而已,下雨起雾,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有风。 大概是东北风,徐徐而吹,透着两分冷意。 可是这片雾形成的龙,它的“视线”,却一直朝向南方,似乎并不受风的影响。 结合之前看到的信息,柴溪心中已经有谱了。 这个镇子是南北走向的。 入镇的地方,也就是镇口是龙尾,走到底,在古树、石头那块则是龙首。 也就是,镇子龙头,是看向北方的。 这条烟雾形成的龙,却和镇子的朝向正好相反。 以首代尾。 柴溪看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她明白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了,这一趟没有白来。 居然还有这等玄妙。 正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十分特殊,龙无四肢,所以才可以用得上这样的手法。 没有四肢,自然也就没有首尾之分。 从前以古树一方作为头,而今颠倒过来。以尾变头,因地制宜,不过如此。 这个地形,可以称为双头龙,两边大。 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风水格局,哪怕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时间也会变得不一样,因此,这才是最考验风水师水平的。 一边气运已尽,换到另一方就行了。 瞒天过海,虽然转身之后,想要再次腾飞比较困难,但也不至于会因为发生祸患了。 柴溪理论知识丰厚,但要说见识,她之前还真没见识过这种奇葩的格局。 严格说,这里根本不算风水宝地,只不过布局的风水师以后天补先天,强行借了不少气运来。 世上,每一个风水宝地都会经过演化,方有机会成型,不少可能孕育到一半,就因为各种原因夭折,先天完美的风水宝地很少,便是柴溪复生的凤凰口,也是有缺陷的,只是相比较,利大于弊罢了。 风水师,除了寻找风水宝地之外,更考验水平的是,利用现有条件,创造风水宝地。 这位布局的大师,在这一点上,无疑做到了极致。 要想完成这一点,在当初建立镇子的时候,就留下了可以反转的后手。 柴溪拾人牙慧,这么一来,难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还是可以完成的。 不过,柴溪很确定,那位大师肯定想不到,随着时间流逝,世事变迁,风水一道渐渐没落,到了现在,整个镇子上,竟然连一个懂风水的人都找不出来了。以至于,哪怕他留下后手,也无人能够看清。 仔细想想,在入镇的石坊上面,还有残留的,模糊不好辨认的花纹,现在看来,很可能那就是雕刻的青龙,这也是提示。 而且,原本这座小山坡,应该是类似于“禁地”的一类地方,为了避免后手被破坏,不让人随意出入。但是渐渐地,这些口口相传的东西并没有流传下来,所以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改成了田地。 时间可以掩埋一切,要不是柴溪来自古代,本身就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换成别人,就算是当代风水师,也只能两眼摸瞎的份儿。 以至于时间到了,无人启动后手,导致妖邪作怪,直到柴溪来到这里。 当真是人力固然可畏,但天地之力,更为可怕。 风水一道,本来就是以人力窥天道,也难怪难有好下场。 天很快黑了下去。 柴溪也没有在山上呆太久,解决了疑惑之后,便往下走。 明天,她就可以着手处理这件事儿了。